第二天一早,趙家鐵匠鋪的院子里又聚滿了人。經(jīng)過一夜的輾轉(zhuǎn)反側(cè),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疲憊,卻又比昨日多了幾分焦灼的期待——他們想知道,那個提出“遷徙”的少年,是否真能拿出一條靠譜的活路。
趙羅一夜沒睡好,身體的疼痛還在隱隱作祟,但腦子里的計劃卻愈發(fā)清晰。他扶著墻站在院子中央,看著眾人,開門見山:“各位叔伯,昨日說遷徙鐵石山,不是隨口說說。我琢磨了一夜,有幾個想法,跟大家說說。”
他頓了頓,目光掃過全場:“第一,變賣家產(chǎn),換糧換物?!?
這話一出,立刻有人低呼:“家產(chǎn)怎么能賣?那是祖上傳下來的!”
趙羅早有準備,沉聲道:“我知道祖產(chǎn)金貴??稍蹅円?,帶不走房子,帶不走土地。留著,要么被官府抄沒,要么荒在這兒。不如趁這兩天,把家里非必要的東西——比如多余的農(nóng)具、舊家具、甚至是一些不常用的鐵器,偷偷拿到鄰村集市去換糧食、換鹽巴、換傷藥。帶不走的,寧可砸了燒了,也不能留給劉坤那狗官!”
他看向那個出聲反對的老人:“三爺爺,是祖產(chǎn)重要,還是您孫兒的命重要?換回來的糧食,能讓孩子們撐到鐵石山;換回來的鹽巴,能讓大家有力氣趕路。這些,才是眼下最要緊的。”
老人張了張嘴,終是低下頭,沒再反駁。
“第二,全族秘密遷徙,分批次走。”趙羅繼續(xù)說道,“不能大張旗鼓,得瞞著官府。今天就開始收拾,能帶走的鐵匠工具、衣物、換回來的糧食,都打包裝好。明日一早,分三批走——青壯先出發(fā),探路,掃清障礙;中間是老人孩子和婦女,由我爹和二叔公帶隊;最后是趙虎哥帶著幾個力氣大的,斷后,順便看看有沒有尾巴。路線走西邊的小路,繞開官道,兩天內(nèi)務必趕到鐵石山?!?
“秘密?可村里這么多人,動靜小不了……”有人擔憂。
“動靜再大,也比等官兵來抓強。”趙羅道,“咱們盡量輕裝,夜里不點火把,白天趕路時避開人多的地方。趙家村離鐵石山二十里,小路雖難走,只要抓緊時間,一定能到?!?
“到了鐵石山呢?”趙伯公終于開口,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,“總不能露天住著吧?”
“到了鐵石山,先落腳山坳的舊礦洞?!壁w羅指著草圖上的位置,“我爹說那里有山泉,先保證有水喝。然后,青壯立刻動手修防御——把進山的那條窄路用石頭堵一半,留下僅容一人通過的口子,兩邊崖上插滿削尖的木刺;山頂石坪派人輪流值守,放哨了望?!?
他話鋒一轉(zhuǎn),眼里閃著光:“最重要的是,咱們是鐵匠!帶過去的工具不能閑著——先打一批斧頭、鑿子,修山洞、搭草棚;再打些鋤頭、鐮刀,等安穩(wěn)下來,就在山坳里開荒種地;還要打弓箭、長矛,甚至修幾架投石機,誰要來犯,咱們就用鐵家伙招待他們!”
“鐵石山有鐵礦,咱們不用愁沒料。有了鐵,就能造工具,就能種糧,就能防身。”趙羅聲音不高,卻帶著一種讓人信服的力量,“到了那兒,咱們自己種糧自己吃,自己造兵器自己守,不用再看官府臉色,不用再怕誰克扣工餉。雖然苦點,累點,可那是咱們自己的日子,活得踏實!”
他頓了頓,話鋒又沉了下來:“要是留在這兒呢?三天后官兵來了,要么被抓去充軍,要么被當成亂民砍頭,家小要么沒官,要么餓死。就算僥幸躲過這一次,劉坤記恨在心,往后還會有無數(shù)個‘三日通牒’,咱們躲得過去嗎?”
院子里靜得落針可聞。
趙羅的話,把“留下”的風險和“遷徙”的希望,清清楚楚地擺在了所有人面前。留下,是看得見的死路;遷徙,雖有未知的艱難,卻有實實在在的活路——有地、有水、有鐵、有能自己做主的可能。
趙遠看著兒子,心里百感交集。他從未想過,那個平日里還略顯稚嫩的兒子,經(jīng)此一遭,竟變得如此有主見、有擔當。兒子說的每一條,都戳在要害上,也說到了他心坎里。
他上前一步,沉聲道:“羅兒說得對。留在這兒,就是等死。遷徙鐵石山,雖險,卻是唯一的活路。我趙遠這輩子沒賭過,這次,我信我兒,賭這一把!”
趙二叔公也站起身,用力一拍大腿:“遠哥說得沒錯!我跟著遠哥,跟著小羅!鐵石山有鐵礦,咱們鐵匠有手藝,還怕活不下去?總比在這里任人宰割強!”
有了趙遠和趙二叔公帶頭,之前猶豫的族人也漸漸松了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