醫(yī)館的藥香還在山坳里彌漫，戰(zhàn)兵的操練聲日漸齊整，可趙羅站在了望塔上，目光總越過鐵石山的崖壁，望向遠(yuǎn)方的城鎮(zhèn)方向。他知道，鐵石山再堅固，若像井底之蛙般困守于此，遲早會被外界的風(fēng)浪吞沒——劉坤會不會請府城的兵？周邊流寇有沒有合股？開春后糧價會不會漲？這些消息若等敵人打到門口才知道，一切都晚了。

“得有雙眼睛，能看到山外的事。”趙羅把趙虎和幾個最信任的伍長叫到山洞里，桌上擺著一張粗糙的地圖，標(biāo)注著周邊的幾個城鎮(zhèn)：西邊的“柳泉鎮(zhèn)”，南邊的“青石縣”，還有更遠(yuǎn)些的“沂州府”。

趙虎看著地圖，撓了撓頭：“小羅，你是說……派人出去打聽？可外面亂得很，流寇、官兵到處跑，派人出去太危險了。”

“危險也得去?！壁w羅指著地圖上的青石縣，“劉坤就在青石縣，他若要調(diào)兵，肯定先在縣里集結(jié)；柳泉鎮(zhèn)是個集散地，糧商、貨郎都去那，能知道物價、流寇動向；沂州府離得遠(yuǎn)，卻能探官府的大動靜。咱們不出去，就像閉著眼守寨，遲早要吃大虧?！?

他頓了頓，加重語氣：“不止要打聽消息，還得試著找路子——咱們的精鋼、山貨，能不能偷偷換些硝石、硫磺，甚至是咱們?nèi)钡柠}和布？總不能一直靠繳獲。”

眾人都沉默了。道理都懂，可派人出去，意味著要讓族人深入險地，誰也不敢輕易點頭。

“我來挑人?！壁w羅看出了他們的顧慮，“要機(jī)靈的，嘴嚴(yán)的，不是光有力氣就行。偽裝成流民、貨郎，平時在鎮(zhèn)上混，不輕易暴露身份?！?

接下來幾日，趙羅挨個找族里的后生談話。他沒挑最勇猛的，專挑那些眼神活泛、會說話、甚至有點“市井氣”的——比如趙小石，這后生不光練火槍時穩(wěn)，平時還愛跟山外跑來的貨郎打聽事，嘴甜，會裝憨；還有個叫趙栓柱的，以前在趙家村時跟著父親跑過短途貨，懂點買賣門道，人也機(jī)靈。

最后挑了五個人，都是二十出頭，既有膽識，又夠細(xì)心。

“你們出去，不是去打仗，是去‘過日子’?！痹卺t(yī)館旁邊的空山洞里，趙羅給五個探子訓(xùn)話，洞門用布簾擋著，外面聽不見動靜，“趙小石，你裝成逃荒的流民，去柳泉鎮(zhèn)，平時在鎮(zhèn)外的破廟混，跟其他流民搭話，聽他們說啥——流寇在哪搶了，官兵抓了誰，都記下來?！?

他遞給趙小石一件打滿補(bǔ)丁的破棉襖，一雙露腳趾的草鞋：“別穿得太干凈，也別太狼狽，就像剛逃出來，想找點活干的樣子?！?

又對趙栓柱：“你裝成走村串戶的貨郎，挑個空擔(dān)子，上面掛些不值錢的針線、小鐵環(huán)（工坊做的邊角料），去青石縣——離劉坤的縣衙近，多去茶館、酒肆聽，看有沒有衙役、差人吹牛，說要調(diào)兵、要搜山，都記牢?！?

給每個人都分了任務(wù)：誰去哪個鎮(zhèn)，偽裝成啥身份，重點打聽啥，說得明明白白。

“最重要的是保密?！壁w羅的眼神沉了下來，“不管遇到啥，都不能說自己是鐵石山的。若被盤問，就說家鄉(xiāng)遭了災(zāi)，出來討活路。記消息不用紙筆——怕被搜，用‘暗記’：比如聽到官兵要動，就往回帶一把帶刺的茅草；聽到有糧商來，就帶一塊青石板。真要寫，用炭筆寫在貼身的布條上，看完就燒?！?

他又給每人發(fā)了一小袋碎銀（之前繳獲的），夠在鎮(zhèn)上混個月，還有個小陶罐，裝著提純的酒精和干凈布條——萬一受傷，自己處理，別去醫(yī)館露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