斷云嶺的血雨來得猝不及防。剛結束平叛的戰(zhàn)場還彌漫著濃得化不開的硝煙,暗紅色的雨水便從鉛灰色的天穹傾瀉而下,砸在周顯冰冷僵硬的尸體上,順著外骨骼拆解后留下的裂縫蜿蜒流淌,在泥濘的地面匯成一道道腥臭的血溪。程明的白大褂早已被鮮血與雨水浸透,沉甸甸地貼在脊背,布料摩擦著皮膚,傳來刺骨的涼意。青銅劍殘骸懸浮在他身側,原本璀璨的金色光紋因周遭的血腥氣與死氣變得黯淡渾濁,光紋流轉間帶著細碎的震顫,像在為這場背叛與殺戮的終局低低哀悼。
不遠處,幾名新盟修士正沉默地收拾戰(zhàn)場
——
斷裂的靈晶弩插在血泥里,弩箭上的
“斷靈散”
與鮮血混在一起,凝結成暗紫色的痂;被靈晶刃劈成兩半的護城盾斜倚在斷墻上,盾面的分形防御紋路早已失去靈光,只余下幾道深可見骨的裂痕。風裹著血雨刮過,卷起幾片燃燒殆盡的設計手稿殘頁,那是林硯死前緊攥在手中的東西,紙灰上還能辨認出半行
“外骨骼能耗優(yōu)化方案”
的字跡,最終卻落在周顯的尸體旁,被血雨徹底濡濕。
“看來,你終于學會做‘必要的選擇’了?!?
冰冷的聲音從血雨深處傳來,打破了戰(zhàn)場的死寂。司徒玄夜的身影踩著積水緩步走出,銀白色的聯(lián)邦制服在暗紅雨幕中格外刺眼,衣擺下的金屬靴踏過血溪,濺起的水花落在他褲腿上,卻被制服表面的能量護盾瞬間彈開。他右手提著一個透明的菱形能量囚籠,囚籠的淡藍光膜將周顯的尸體與外界隔絕,尸體蜷縮著,胸口的劍傷還在緩慢滲血,暗紅色的血珠順著囚籠內(nèi)壁滑落,在底部積成一小灘。周顯的臉上凝固著死前的難以置信,眼睛瞪得極大,嘴唇微微張開,仿佛還想追問那句
“為什么”,身上單薄的格物院制服沾滿血污,與他曾驕傲展示的
“外骨骼研發(fā)者”
身份判若兩人,像一件被隨手丟棄的垃圾。
程明猛地握緊青銅劍,指節(jié)因用力而泛白,掌心未干的鮮血蹭在劍身上,與金色光紋交織成詭異的紅金紋路。光紋瞬間暴漲,劍氣劈開身前的血雨,在地面劃出一道淺溝:“你還敢來?不怕我現(xiàn)在就毀了你這‘聯(lián)邦觀察員’的軀殼?”
“我來送還‘工具’?!?
司徒玄夜輕笑一聲,手腕微揚,能量囚籠
“哐當”
一聲落在程明腳邊,碰撞聲與血雨的
“滴答”
聲交織,在空曠的戰(zhàn)場里格外刺耳。他彎腰,用靴尖挑起囚籠的邊緣,露出周顯手腕上嵌著的微型芯片
——
芯片比指甲蓋還小,表面刻著密密麻麻的聯(lián)邦編碼,靈脈灼燒的痕跡在編碼上留下焦黑的印記,像是在嘲笑周顯自以為是的
“周旋”?!爸茱@以為自己多聰明?靠著出賣新盟的外骨骼設計圖、泄露三座城池的防御參數(shù),就能換來家族的豁免權,就能在聯(lián)邦與新盟之間左右逢源,做個安穩(wěn)的‘棋手’?!?
司徒玄夜直起身,眼神里滿是輕蔑:“可他從一開始就錯了
——
從我把裝著控制芯片的外骨骼交給她那天起,他就不是棋手,只是我手里的一枚‘清理工具’。芯片不僅能控制他的動作,還能實時傳輸新盟的情報:你們的靈脈炮部署位置、分形之城的防御弱點、甚至你程明的作息習慣,我都了如指掌?!?
他頓了頓,語氣更冷,“你以為他最后是被芯片強行控制才暴走?不,那是我給他的最后一道指令
——
要么殺了你,讓新盟群龍無首;要么被你殺,讓你親手染上同胞的血,你的量子神識遲早會因為這份愧疚徹底混亂。無論哪種結果,對聯(lián)邦接管實驗場都只有好處?!?
“量子神識……”
程明的太陽穴突然突突直跳,一股尖銳的痛感從神識深處傳來。眼前開始不受控制地浮現(xiàn)幻象
——
格物院的深夜,周顯拿著外骨骼設計圖,笑著遞給他:“程兄,你看這個靈晶驅(qū)動模塊,能不能再優(yōu)化一下能耗?”;斷云嶺的戰(zhàn)場,林硯被能量炮轟穿胸口,手中的手稿燃燒成灰燼,灰燼飄到他面前,化作周顯胸口不斷涌出的鮮血;三座城池的廢墟里,孩童的哭聲越來越近,仿佛下一秒就會有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姑娘撲到他腳邊,舉著靈網(wǎng)手環(huán)問他:“程哥哥,為什么青嵐城沒了?我的爹娘去哪里了?”
這些畫面像碎玻璃般扎進他的神識,讓他忍不住悶哼一聲,伸手扶住身邊的斷墻才勉強站穩(wěn)。斷墻的磚石冰涼,卻無法緩解神識的灼痛,他的視線開始模糊,血雨落在臉上,竟有了灼燒般的痛感。
就在這時,洛清羽的輕呼帶著靈脈紊亂的顫抖傳來:“程明……”
程明猛地轉頭望去,只見洛清羽正扶著靈犀獸的脖頸,身體微微搖晃。她右半身的結晶紋路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
——
原本只是覆蓋右手腕的淡白晶體,此刻已纏繞著小臂向上攀爬,晶體內(nèi)部漸漸浮現(xiàn)出暗紅的紋路,像是血雨的氣息滲透進了分形靈核,又像是靈核在被某種力量強行扭曲。她想抬手擦去臉上的雨水,手指卻在半空中僵住,結晶已經(jīng)蔓延到了指節(jié),指尖的靈光微弱得幾乎看不見,連靈脈的流動都變得滯澀斷斷續(xù)續(xù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