隔壁三聲輕叩剛落,沈清沅已從墻角起身。她沒點燈,也沒出聲,只把銀簪重新插回頭發(fā)里,右手摸到靴筒內(nèi)側(cè)的鑰匙,確認還在。腿傷一動就扯著筋骨疼,她咬緊牙關(guān),一步?jīng)]停,挪到右墻根下。
墻面粗糙,血繪的水道圖早已干透。她用指尖順著線條走了一遍,西北角那個圈是終點――廢棄排水渠出口,陸衍會在那里等她。她蹲下身,左手摳住磚縫,右手將鑰匙對準夾層暗鎖。咔噠一聲輕響,墻體微震,一道窄縫緩緩裂開。
她側(cè)身擠進去,動作極慢,怕牽動傷腿。夾層里空氣悶熱,灰塵嗆鼻,她屏住呼吸,貼著墻根往前挪。每一步都靠左腿支撐,右腿拖在身后,腳尖蹭地,盡量不發(fā)出聲音。前方隱約有光透進來,是巡邏禁軍提的燈籠。她停下,背貼墻,等腳步聲由近及遠才繼續(xù)前進。
水道入口藏在夾層盡頭,一塊松動的地磚下。她掀開磚,露出黑黢黢的洞口,腥臭味撲面而來。她沒猶豫,直接鉆進去,膝蓋先落地,再把傷腿慢慢拖進。洞口狹窄,她只能匍匐前行,手肘撐地,膝蓋頂著濕滑石面,一點一點往前爬。
水聲漸大,水流從頭頂石縫滲下,滴在她后頸,冰涼刺骨。她沒抬頭,只盯著前方微弱光暈――那是排水渠出口的方向。爬了不知多久,前方豁然開闊,水流變急,沒過小腿。她站起身,右腿一軟,差點跪倒,硬是用左手撐住石壁穩(wěn)住身形。
水沒到膝蓋,她深一腳淺一腳往前k魍譜潘復蝸招┧さ梗加檬直鄣腫x講嗍諼茸g胺焦戰(zhàn)譴Γ壞廊擻傲16諞跤襖錚諞鹿恚湫乓┠搖
陸衍。
他沒說話,只朝她伸出手。她沒接,自己一步步走到他面前,水花濺上褲腳,滴滴答答往下淌。他低頭看她傷腿,眉頭皺了一下,但沒問,只從袖中取出一個小瓷瓶,遞到她掌心。
“假死藥?!彼f,“服下后脈息全無,體溫驟降,三日內(nèi)若無人施救,真會死?!?
她接過瓷瓶,拇指摩挲瓶身,沒立刻打開。“太醫(yī)院密檔呢?”
他從懷中掏出一卷油紙包好的冊子,遞給她?!皬捅?。原件我燒了?!?
她收下,塞進懷里,緊貼胸口。藥瓶還握在手里,她盯著他眼睛:“若我三日不醒,燒了金殿朱批?!?
他點頭:“我會?!?
她沒再說什么,拔開瓶塞,仰頭吞下藥丸。藥味苦澀,入喉即化,一股寒意從胃里竄上脊背。她身子晃了一下,陸衍伸手扶住她肩膀,她沒躲,任他撐著。
“水道下游有接應馬車。”他說,“你順流漂下去,他們會撈你上岸。”
她點頭,轉(zhuǎn)身往水深處走。水流推著她,她沒掙扎,任身體被沖向下游。陸衍站在原地,沒跟上來,只看著她身影被黑暗吞沒。
水越來越急,她閉上眼,任身體隨波逐流。寒意從四肢蔓延到胸口,呼吸漸漸變淺,心跳慢得幾乎感覺不到。意識模糊前,她聽見遠處傳來鐘聲――是宮門落鑰的信號。
她沒睜眼,只在心里默數(shù)。
一個數(shù),兩個數(shù),三個數(shù)……
身體撞上石壁,又被水流卷走。她沒動,任自己沉浮。有人抓住她手臂,力道很重,把她拖上岸。她沒反抗,任人擺布。有人拍她臉頰,喊她名字,她不應。有人探她鼻息,手指僵了一下,低聲說:“沒氣了。”
她聽見腳步聲散開,有人跑去報信,有人留下看守。她躺在濕地上,一動不動,連睫毛都沒顫一下。
看守的人蹲下來,又試了一次她的脈搏,還是沒動靜。他嘆了口氣,低聲嘟囔:“可惜了,好歹是節(jié)度使家的小姐?!?
她沒反應。
那人站起身,走遠幾步,和同伴低聲交談:“上頭說抬去亂葬崗,不用驗尸?!?
“真死了?”同伴問。
“脈都沒了,體溫也涼透了,還能假?”看守嗤笑,“趕緊抬走,省得夜長夢多?!?
腳步聲靠近,兩人架起她胳膊,把她拖上板車。車輪碾過石板路,顛簸得她骨頭生疼,她依舊不動。板車出了宮門,拐進小巷,越走越偏,最后停在一處荒坡。
“就這兒吧?!币蝗苏f,“挖個淺坑,蓋點土,完事?!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