玫果呼吸越來越弱。瑾睿墨眸一沉,定下心神,望了眼屋角的小饅頭,也不叫他回避,如果玫果當真走了,那他也可以看見母親最后的一刻。
于被中除了玫果身上染血的錦褲,曲起她的雙腿,揭開綿被,手中銀針準而穩(wěn)的落在她身上各處穴位。
小饅頭坐在屋角小板凳上,兩眼一瞬不瞬的看著,安靜得如同這屋里并沒有這個小人兒的存在。
許久以后,一聲洪亮的嬰啼在屋中繚繞。
瑾睿細細的洗凈嬰孩,用小錦被包了,看著懷中弱小的小人兒,心里不知是何種滋味。
將她放在昏迷不醒的玫果身邊,轉身將已睡著的小饅頭抱起,放到身后竹榻,為他挾好被角,才重新坐回玫果床邊。
握著她冰冷的手,吻了又吻,淚從赤紅的眼眸里滑下。濕了緊握在一起手。
將淚濕的小手,緊緊貼在自己臉頰上,緊緊盯著氣若游絲,隨時可能斷氣的玫果那張慘白無色的臉,低聲嗚咽,“學了一身的醫(yī)術,救人無數(shù),卻救不了自己的女人,此生還有何意?”破碎的聲音低的只有他自己才能聽見。
時間一點點過去,他就這么眼也不眨的看著她,夜已深,四下里沒有一點聲音,他第一次覺得夜會靜得如此可怕。
他不愿眨眼,只想著,或許在她離開前能睜開眼,看上他一眼,哪怕就一眼。
遠處又敲過一次更聲,她仍在呼吸。
他將與她五指相扣的小手緊了又緊,一遍遍的輕喚著她的名字,只求她再看一看他,看一看他們的女兒。
也不知過了多久,玫果象做了一個夢,夢中聽見瑾睿的聲音不斷的喚她,聽他低低的告訴她,他們有了一個女兒。
她覺得很累,怎么也睜不開眼,但真的想看看他??纯此麄兊呐畠?,哪怕一眼,拼命的掙扎,突然間不知身體內哪來的力氣,竟深深的吸了口氣,睜開了眼,望進一雙痛絕的眸子,那雙原本冷蕭的絕美的眼眸,這時竟蒙著淚,繼而閃過一抹帶著痛的驚喜,哆了唇,卻沒哽出一句話。
玫果虛弱的朝他笑了笑,抬手去拭他眼角的淚,“我回來了?!?
瑾睿愣愣的任她的手撫上自己臉,松開自己緊握著的小手,探向她的脈搏,片刻后將臉伏進她耳邊秀,緊貼著她的臉頰,象小孩子一般,低聲哭泣,“你撐過來了。你終是撐過來了”
他這輩子都不曾這般哭過。
玫果抬著無力的手,撫上他的腦后束,心里象是打翻了五味雜瓶,這樣的男人,讓她怎么放得下,一走了之。
等他略為平靜,才又再問,“我們的孩子呢?”
瑾睿這才想起孩子,忙抬起臉,轉臉拭了淚,見她笑看著自己,有些難為情,扶她坐起,靠在自己懷里,從枕邊抱了熟睡的嬰孩,放到她懷中,唇角帶笑,“是個女兒?!?
玫果長松了口氣,他果然保住了孩子,低頭看懷中小人兒。
小小的嬰兒被包得緊緊的,只露出一張小臉,因為未足月便出,入手甚輕,小臉不似小饅頭生下時那般肉乎乎,圓團團,但皮膚竟難得的白里透紅,整張臉象極了瑾睿,美得如瓷娃娃一般。
她心頭淌過一灣溫泉,喜得眼中淚奪框而出。
淚滴在嬰孩臉上。小人兒慢慢睜開眼睛,水汪汪的一晃,也盯著她看,連眼睛也象極了他
玫果鼻尖又是一紅,越看,心里越是喜歡,臉上卻故意沉了下來,“也不知是你去哪兒弄了個孩子忽悠我,竟沒一處象我?!?
瑾睿剛經過一場大悲,又大喜,這時又見她使橫,忍俊不禁,攬了她,側身吻上她,過了好一會兒才放開,“哪有你這般不講理的女子,自己生下的孩兒卻不認賬?!?
玫果也笑,又低頭看孩兒,“你說,我玫家的遺傳基因怎么就這么差,凡兒無一處象我,這孩子又無一處象我?!?
瑾睿笑而不答,拿了靠枕塞在她身后。扶她靠好,“我去給你盛些雞肉粥,你失血太多,無論如何得補上一補的。”
他雖然并不指望她能逃得一死,但仍備下了進補粥食。
玫果笑著目送他出去,不顧身體虛弱,解了衣衫,喂食懷中小人兒。
瑾睿進來見她正在喂孩兒,濃眉一皺,“你身子不好,怎么能再喂她。我喂她些米湯便好。”放下手中碗,過來要抱走嬰孩。
玫果哪里肯,護著嬰孩,不肯放手,瞪了他一眼,“她不足月便出,身子本就虛,怎么再讓她吃你的米湯,你這當?shù)奶泛菪摹!?
瑾睿真真是啞巴黃蓮,有口說不出,但她身子虛弱,也不敢與她硬搶,更不敢惹她生氣,只得由著她喂飽了嬰孩,才從她懷里抱過又自睡著的嬰孩,放到她身邊,端了肉粥,一口一口的喂她食用。
玫果身上也乏累無力,由著他服侍。
看著他眼里一直沒能消去的喜悅,心里也是柔情萬千,這次難產死里逃生,只怕是嚇得他不輕。
抬手握了他端著粥碗的手,“有你在,我怎么舍得走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