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得了,滾吧?!弊迂蜷_手里的折扇,京城的早秋也是好熱的,這會她又吃了酒,越發(fā)覺得悶,“別跪臟了我面前的地皮兒。”
賽張飛根本沒想到他得罪了穆家的千金還能活命的,胖臉已經(jīng)嚇得豬肝色了,現(xiàn)下得了這一聲,也是意外之下,哆嗦著腿站起來就要往外跑。
子攸收了折扇,在左手心上輕輕打了兩下,慢悠悠地道,“站住?!?
賽張飛貼著門又溜進來。
“這一出去,就去衙門里投案,自己寫份認罪書,這事兒也就罷了。若是等會兒我打發(fā)人去問時,你并沒去認罪,那你可就要仔細了?!弊迂戳艘谎圩旖沁€帶血的掌柜,“先給這被你打的店家留十兩銀子賠禮。”
“是是是。”賽張飛灰頭土臉地掏了十兩銀子,飛也似的走了。
酒肆掌柜的才知道他的小店伺候貴人了,顫巍巍過來給子攸磕頭,子攸笑道,“罷了,我可沒什么了不得的,只是小人兒家一個罷了,您老就別折我的壽了。我在你這兒喝酒也不是一回兩回了,我知道你這老人家本分,所以釀的米酒也香醇?!?
“是,是?!闭乒竦目倹]想到這素日里又和氣又頑皮的姑娘是王妃。他一生里最得意的便是自己釀的酒,自覺比旁人的都好,可是他太老誠,不大會經(jīng)營,所以這美酒也沒幾個人識得。今日竟然被天家的娘娘稱贊,在他看來竟像老年里忽然逢了個知音,不覺老淚都下來了,“王妃娘娘,明日開始我就日日給娘娘府里送酒去?!?
子攸一笑,陳長卿看到她眼睛低了一下,神情有些黯淡,像是忽然被碰了無限心事似的,那模樣著實讓人心疼,可她再仰起頭,已經(jīng)滿眼笑意,“掌柜的,我就愛在你這店里一邊瞧著外邊的熱鬧,一邊喝酒。在王府里,反喝不出這滋味來,所以就不勞你費心了。日后我還會常來?!?
掌柜的呆呆地點頭,也說不出旁的話來。
子攸回過身來打量了陳長卿和劉文幾眼,劉文也正偷眼打量她,被她這一看愣了一下,扭開頭去,臉上頗有些輕視。子攸略有些譏諷地一笑,也不跟他們兩個說話,留了酒錢轉(zhuǎn)身要走。
陳長卿連忙出聲喚住,“王妃請留步?!?
子攸站住腳,有些疑惑地看著陳長卿,她那雙眼澄澈得很,盈盈似有兩汪秋水,陳長卿被這一看,險些忘記了要說的話。趕忙先行了一禮,“草民陳長卿,多謝王妃搭救?!?
子攸點點頭,還了一禮,穆家瞧不起讀書人,可她并不覺得讀書人有什么不好。“你是來參加科舉考試的?我還只當天下的讀書人都瞧不起姓穆的人。”
陳長卿平日多少瀟灑談吐,如今都拿不出來,傻呵呵地看著子攸,也不知道回答。子攸被他的傻樣弄笑了,“你真是白瞎了好相貌,這還不是金鑾殿對策呢,你怎么就說不出來話了呢?不過你既然想謝我,那等你今科進了三甲,別忘了請我喝酒就是了?!?
陳長卿不覺也笑了,他早已看出這女子并非平常人物,這會口齒又回來了,“王妃既這樣說,我這酒席的東道就當定了,不如今日就提前請了更好。雖說您貴為王妃,我為一介布衣,可到底你我皆是凡人,人生總不過百年,縱日日把酒算來也不過三萬六千場,既然店家現(xiàn)下就有千鐘美酒,何不早醉?”
“好大的口氣。”子攸大笑起來,不覺又仔細看了看陳長卿,“你這書生有趣?!彼墒俏鋵⑹兰页錾淼呐?,有的是豪氣,“掌柜的,拿酒來,我今日就與這書生一醉方休?!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