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一十八章堂弟
“王爺,你還是回去睡一覺歇息一下吧,有我在這兒頂著就是了。我看這伙蠻子簡直是瘋了?!饼R烈督促著軍士用投石機不斷地把石頭彈射出去,“這些蠻子竟然不要命了一樣不停地蠻攻,也不管死傷多少人,簡直是他**的瘋了。我相信古往今來絕沒有哪個將軍能這樣不惜士兵的生命,非要在一座城墻底下把人都死絕的。**,除非這些熊兒子能把馬騎上城墻,否則他們根本沒法兒硬攻下來,難道他們的將軍們都不知道?”
“把馬騎上城墻?”司馬昂重復了一句,他想起了子攸說過的一個故事,自自語地說道,“他們倒是真的把馬騎上過城墻?!?
“什么?”齊烈回過頭來看了司馬昂一眼,司馬昂已經(jīng)兩天沒合眼了,興許已經(jīng)困糊涂了,“那怎么可能?在我看來蠻子只適合騎馬野戰(zhàn),真要是攻城略地他們都是門外漢,我看他們也成不了什么氣候。王爺大可不必擔憂?!?
司馬昂搖了搖頭,“你不要忘記了,銅羊關(guān)外,我們的土地已經(jīng)全部丟失了,那些土地上也并非沒有城池?!?
齊烈無以對,幾天以來的勝利,幾乎讓他忘記了銅羊關(guān)外的土地也是自己的國土,他這才明白為什么一戰(zhàn)大敗蠻族,重傷蠻族可汗之后,司馬昂并沒有多高興。
司馬昂的確有些累了,他靠在城墻上。忽然覺得想喝幾口酒,“有一次蠻族就真的把馬騎上了城墻。他們攻打西方番國城池地時候,遇到了殊死抵抗,蠻族人不慣攻城那也是真的。他們就用羊皮口袋裝滿了沙石,像車輪戰(zhàn)一樣用騎兵前隊后隊的沖鋒到城下,把沙石傾倒在城墻底下。就是這么一袋一袋的沙土,硬是****之間就在城墻下堆出了一個斜坡。蠻子的騎兵就是這么沿著這個斜坡把馬一直騎進了城墻里。那座城的人善于守城作戰(zhàn),一旦離開了城墻的庇護。他們根本就不是那些蠻子騎兵地對手。何況那是黎明時睡眠最深的時候,恐怕大多數(shù)人是睡夢之中張開眼睛看見蠻子騎著馬沖進了臥房,還來不及分辯眼前地情景是不是噩夢,就已經(jīng)被砍掉腦袋了。”
齊烈從沒聽說過有這樣作戰(zhàn)的,銅羊關(guān)城頭上月色如水,他的心頭仿佛也浸入了這層冰冷的水汽,他不禁向下望了一眼。下頭火把熊熊,那些蠻子就猶如螞蟻一般不停地試圖攀上城墻。
“不用擔心,他們是不可能用這個方法攻上銅羊關(guān)的?!彼抉R昂說道,“銅羊關(guān)的城墻實在是太高了,而且城上日夜警戒,弓矢箭弩也充足得很。再說,外頭取土也困難,這里的山多是石頭。而且堅固地很,想砸碎那些大塊的石頭很費力,幾乎不是人力可為。”
齊烈吁了口氣,“這些蠻子也的確驍勇善戰(zhàn),不是眼下咱們的士兵能比的。咱們顥國的盔甲天下聞名,可是蠻子的盔甲也是不錯的。尤其是他們地重甲,從人身到馬身上都可以覆蓋。咱們就不能用這樣的重甲,不是咱們造不出來,而是咱們的馬沒有人家的馬強壯,整副盔甲有一百多斤重,再騎上個人總共能有兩百多斤,咱們的馬馱上這么重的東西根本沒法奔跑。不過就算是這樣,王爺你看見了沒,那些蠻子打仗地時候幾乎不用盔甲,他們就穿著平常衣服。甚至裸著上身就開始沖鋒。哈。別說他們的騎術(shù)有多好,弓馬有多嫻熟。就說這副不要命的架勢就讓咱們不少士兵……”齊烈瞥了一眼距離他最近的士兵,估量著他有可能會聽到自己說的話,便不再說下去。
齊烈低聲問司馬昂,“王爺,我估摸著他們這么瘋狂地進攻,并不是因為他們說的,什么要給他們的可汗報仇,那不過是掩人耳目,安撫軍心罷了。真正的原因應(yīng)該是他們的確再沒有糧草了,上官縝的那把火,燒掉了他們大部分地軍糧。呵呵,我原來還以為他們本來就活在草原上,所以壓根不用儲備糧食呢。王爺,我沒說錯吧?”
司馬昂點了點頭,“只是,若是咱們遇到這種情況,多半也就退兵了,可是他們卻迎頭而上,非要在攻進來在這里取糧食不可?!毙U子地沖鋒暫停了,他們在整頓兵馬準備下一次沖鋒。在這個間歇里,城墻上的金吾衛(wèi)已經(jīng)筋疲力盡亂七八糟地躺倒在城上,還有一個也不知道是太膽小了還是原先他在京城地時候太過養(yǎng)尊處優(yōu)了,竟然瑟縮在城墻的角落里哭了起來。
齊烈一見就火大起來,就要過去打那個窩囊廢一頓。司馬昂攔住了他,他才勉強忍住脾氣,“真他**是個窩囊廢。要不是現(xiàn)在找不到能用的士兵,否則無論如何都不該用這些飯桶打仗?!?
司馬昂沒有回答,他看著城墻外滿地的蠻族尸體仍舊散亂地倒在地上,保持著他們死亡時候的姿態(tài)。這些蠻族的士兵甚至不收容死去同伴的尸首,雖這然讓人不寒而栗,可是有這樣的士兵,有這樣的騎兵軍團,何愁天下不定呢?
見識了這樣的敵人,司馬昂也就明白了,顥國的危險不在眼前的戰(zhàn)爭,而在未來。從那夜之后他一直沒有看到蠻族的大汗,看來他可能真的要死了,那么這個時候他還要攻城?他該操心的不應(yīng)該是他的繼承人么?難道蠻族的傳承制度素來為他們的人所嚴格遵從嗎?不知道蠻族的下一個可汗是什么樣的,有這樣勇猛無畏只知道作戰(zhàn)不知道其他的士兵,如果再有一個英明的可汗,那真是老天不再庇佑顥國了。
齊烈見司馬昂沉默不語,以為他是勞累得太過了?!巴鯛?,我們都輪流睡過幾個時辰了,可王爺卻一直在城墻上堅持著,王爺?shù)纳眢w怎么受得了?”
“你看對方地那個將軍。”司馬昂指著外頭高臺之上指揮蠻族軍團作戰(zhàn)的一個蠻子,“他也從沒下去休息過?!?
齊烈呲牙咧嘴地看著外頭,“偏偏他娘的超過了射程,不然我一定一箭把他射到下頭去。”
司馬昂微微一笑。墻角又傳出一聲抽泣,還是那個金吾衛(wèi)。司馬昂向他走了過去。站到他面前,他抬起頭看到過來的人是王爺,連忙站了起來。
司馬昂向他點點頭,示意他跟自己走。司馬昂一到銅羊關(guān)就一改舊日里在京城時候的軟弱模樣,治軍嚴謹,連殺了幾個挑事的金吾衛(wèi),已經(jīng)是立足了威信。之后再有金吾衛(wèi)鬧事的,一概都依照軍令懲罰從無例外。何況司馬昂新近又立了大功,無論其智謀膽量還是武藝弓馬也都足夠令人敬服了。金吾衛(wèi)們怕這個年輕而又沉默地王爺,勝過怕那個嚴苛的大將軍。這個士兵見王爺叫自己走,又驚又怕,可也不敢不去,本以為司馬昂是要處罰他,可是慢騰騰地跟著他走了一會兒。他也沒有責備他,而且也沒叫執(zhí)行軍法地兵士過來,只是把他帶到了一個人少的地方。
司馬昂走到離士兵們遠些的地方便停住了腳,回過頭來看這個士兵,他的年紀還小,看起來大約十六七歲的模樣。司馬昂看一眼他的臉,不知怎的就愣了一下,半天才遲疑地問到,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“回王爺,我叫穆……穆延暉。”那少年回答地聲音都有些發(fā)抖了。
“穆延暉?”司馬昂念了一遍這名字,忍不住笑了,“我說怎么長得這個模樣?虎賁將軍穆建黎是你的什么人?”
少年更加慌亂,“是……是我的……我的本家堂兄。”他看了司馬昂一眼,司馬昂應(yīng)該是忌恨穆家的,現(xiàn)在他大權(quán)在握。說要殺了他。簡直易如反掌。
“既然是穆家的人,穆建黎為什么要把你派到這里來?”司馬昂覺得有些好笑。這個孩子長得倒是比穆建黎看起來更像是子攸的親兄弟,只是這么個軟弱的性格,跟穆子攸或者穆建黎都完全不像。他又看了這個穆延暉一眼,越發(fā)覺得好笑,他還沒見過穆家門子里出來過這么窩囊地,要是子攸在這里見他這么膽小,怕是會一口吃了他?!澳录也皇侨硕∠∩賳??怎么還會把自家人派到這么危險的地方來送死?”
“我……穆家人丁稀少的只是主家。大將軍的父親只有大將軍一個兒子,大將軍又只有虎賁將軍一個兒子,但是再往上數(shù),我太爺爺有九個兒子?!蹦卵訒煹吐曊f道,“所以我在穆家并不算什么,何況我爹死的又早……”
他低頭不說了,司馬昂接過他的話,“你太爺爺有九個兒子?”他笑了笑,“那可真是龍生九子,子子不一。這么說你是得罪過穆建黎了?你家里還有什么人?”
穆延暉猶豫了一會兒,還是說了,“我家里還有寡母在堂,上面還有一個哥哥。我地年紀小,倒沒得罪過虎賁將軍。是我爹爹……我爹爹昔年……昔年……不說也罷,本來在金吾衛(wèi)里的其他穆家子弟都被虎賁將軍調(diào)走了,唯獨我……”
司馬昂點了點頭,這倒是能想到,雖然是一家子,可是想來穆家的族里人口也不少,這個少年的父親既然得罪過穆建黎,那么他們家便也如同被開除了族里一般。司馬昂見他臉上還有淚痕,本來想責備他幾句,可是他年紀實在不大,他又長得實在有幾分像子攸,對著這樣一張熟悉的臉,司馬昂責備的話也就說不出口,見他緊張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,司馬昂的語氣也就溫和了,跟他說了幾句別的,“你在家的時候見過子攸嗎?你跟子攸誰大些?”
“小時候見過的,這幾年沒怎么見著了?!蹦卵訒熡行┣拥靥鹧劬?,壯著膽子看了司馬昂一眼,才看到司馬昂地眼神很溫和,他被司馬昂這樣一問才想起他們原來也算是親戚,“小攸堂姐……啊。不,是王妃娘娘,王妃娘娘長我一歲。”
小攸堂姐?這分明是小時候地稱呼。子攸那兇丫頭還有弟弟?司馬昂忽然覺得這樣像尋常人一樣認親戚很有意思,“那你還怕我做什么?論起來我還是你堂姐夫?!?
穆延暉驚訝地看著司馬昂,見他臉上帶著微笑,才知道他不是在說反話,“您……您是王爺。又是領(lǐng)兵地將軍,我怎么……怎么能去跟您認親戚呢?”不過他也笑了。全身都放松了下來,不再像剛才那么緊張。
“你不想在這里打仗吧?”司馬昂問他,不過口氣并不太嚴厲。
穆延暉低下了頭,“開始不想,還想著怎么能托人給小攸堂姐帶封信,求她把我調(diào)回去。雖然我爹死后,我們家窮困潦倒。也不敢去主家,就有好些年都沒見過小攸堂姐了,可是我想小攸堂姐大約還記得我,小攸堂姐心好,說不定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