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昭陽與他握手,感覺到對方掌心微濕?!皠浵嘌?,豈敢不來?!?
他語氣平淡,聽不出情緒。
“坐,坐坐坐!”劉明迪熱情地拍著他身側(cè)那張看起來更寬大、靠背雕花也更繁復(fù)些的紅木圈椅椅背,自己則挨著茶幾重新落座,“這地方安靜!”
“不像城里那些酒樓,吵得人頭疼,放個屁都得擔心隔壁是不是豎著耳朵在聽?!?
“這里清靜得很,談個話,方便,自在!”
江昭陽依落座,厚重的椅面沉甸甸地托著身體。
他心里掠過一絲不顯山露水的嘲弄。
清靜?自在?聽雨閣這名字,這竹影深藏的做派,早已在縣城特定的小圈子里變成了一個無需明說的符號。
它更像是某種無形的權(quán)力磁石,將那些不愿在明處碰撞的火星,悄然吸附到這重重簾幕之后。
所謂的不被打擾,不過是自欺欺人——只要老百姓的眼珠子還黏在柴米油鹽上,就不會在意這幕后的提線人如何翻云覆雨罷了。
房間四角點綴著幾株蘭草盆景,葉色深綠,線條剛硬,暗綠色的釉面花盆光澤冷沉,襯得這片被暖氣和檀香包裹的空間愈發(fā)奢侈。
窗外的竹影靜止如畫,連風(fēng)吹過的細微簌簌聲都幾乎消失。
只剩那沉悶的地毯和厚實的墻壁聯(lián)手構(gòu)筑的、令人隱隱窒息的無聲屏障。
就在此刻,包廂門被極其輕柔地推開了。
一個身影悄然飄入。
進來的是一位身著淡藍色立領(lǐng)收腰制服的女服務(wù)員。
她約莫二十出頭,身材纖細勻稱,制服線條清晰地勾勒出窄窄的肩線和不盈一握的腰身。
制服是那種特殊的深釉般冷調(diào)的藍,幾乎不反射光亮,領(lǐng)口和袖口處滾了一圈細窄的銀灰暗紋鑲邊,細看才得以辨明。
她腳步點地無聲,鞋底似乎柔軟至極。
她低垂著眼瞼,視線牢牢鎖在雙手穩(wěn)穩(wěn)托著的那個深紅近褐色的托盤上。
動作如同設(shè)定好的程序指令被精準觸發(fā)。
她來到桌前,沒有半分遲疑,先是放下一個烏木托盤承著的小巧熏爐。
爐身布滿繁密暗紋。
鏤空的蓋子里,一縷青煙垂直升起。
檀香便從那里擴散開來,絲絲縷縷,更加清晰地纏繞在空氣里。
接著是四碟小食。
琥珀核桃、蜜汁蓮藕、桂花山藥榚、五香牛肉。
碟盞純白細膩,每一碟都如用尺子比量過,精確地放置在紅木桌面的四角。
蓮藕剔透如玉,牛肉醬褐油亮,核桃塊塊焦黃裹著糖衣,山藥雪白點綴金黃桂花,強烈的色彩在偏暖的燈光下凝固成一種靜物畫般的視覺反差。
然后,是兩盞青花瓷蓋碗,碗身薄透似紙,青花繪就的山水幽淡如遠夢。
白霧狀的微弱蒸氣若有若無地從蓋沿處散開,隱約看見水中碧綠的茶葉尖端已微微舒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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