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豐緊接著起身，雙手抱胸，微微皺眉反駁：“馮兄此計雖妙，但公孫大人就在這兒。如今并州刺史一職在握，再放任大亂，恐生變數(shù)。依我看，不如借助公孫大人的名義在并州招兵買馬。公孫大人發(fā)布政令，名正順，咱們提供資源，暗中操控。待時機成熟，便可輕松統(tǒng)一并州?！?

兩人一唱一和，全然將公孫碩當(dāng)作了空氣。公孫碩坐在一旁，臉色煞白，嘴唇顫抖，額頭上冷汗直冒。聽到馮戈培的話，他仿佛看到并州大地戰(zhàn)火紛飛，百姓生靈涂炭；而李豐的計策，更是讓他意識到，自己即將淪為柳林的傀儡，并州刺史之位不過是個幌子。

他攥緊拳頭，指甲深深嵌入掌心，心中涌起一股憤怒與不甘。但望著柳林那似笑非笑的面容，以及馮戈培和李豐咄咄逼人的眼神，又瞬間泄了氣。他張了張嘴，想要反駁，卻發(fā)現(xiàn)喉嚨干澀，發(fā)不出半點聲音。

柳林靠在椅背上，饒有興致地聽著兩人爭論，不時微微點頭。過了許久，他端起酒杯，輕晃酒液，目光在馮戈培和李豐之間來回掃視：

“二位所，都有道理。不過此事事關(guān)重大，還需從長計議?！闭f罷，他瞥了一眼公孫碩，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戲謔。公孫碩如芒在背，慌忙低下頭，不敢與柳林對視，只覺自己仿佛置身于冰窖之中，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。

燭火在鎏金燭臺上不安地跳動，將柳林的身影扭曲拉長，投射在營帳之上，好似一頭盤踞的巨獸。他慢條斯理地放下酒杯，目光如炬，直直地盯著公孫碩，聲音低沉卻極具穿透力：“公孫大人，如今并州已然是一片亂象，若您無法力挽狂瀾，朝廷那邊恐怕不會輕易放過您，屆時問責(zé)下來，不僅您自身難保，公孫家也會受到牽連?！?

公孫碩的身子猛地一僵，眼神中閃過一絲驚恐，嘴唇微微顫抖，卻依舊不敢吭聲。

“不過，我已有應(yīng)對之策?！绷诸D了頓，端起茶盞，輕抿一口，“我會安排公孫家與澹臺家重返并州。這兩大家族在并州根基深厚，有他們配合，您便能迅速奪回大權(quán)，也不至于孤掌難鳴?！?

公孫碩眼中閃過一絲猶豫，剛想開口，卻又被柳林凌厲的目光逼了回去。

“隨后，您便可在并州境內(nèi)招兵買馬。公孫、澹臺兩家富可敵國，養(yǎng)些兵馬不在話下。有了軍隊，您便有了震懾各方的底氣，那些土匪山賊、妖族和蠻族的潰兵，自然不足為懼。到時候，您提著他們的人頭去洛陽請功，令尊在朝中的處境也能輕松不少?！绷肿旖俏⑽⑸蠐P，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，“而您，也能在并州站穩(wěn)腳跟?！?

“至于并州各級官員的任免，就交由兩大家族負(fù)責(zé)。他們?yōu)槟B(yǎng)兵，助力并州恢復(fù)生產(chǎn)，作為交換，給他們一些官位，也是合情合理?！绷蛛p手抱胸，靠在椅背上，靜靜地等待著公孫碩的回應(yīng)。

公孫碩坐在原地，內(nèi)心如翻江倒海一般。他清楚，柳林的提議看似為他著想，實則是將他和公孫家徹底綁在了柳林的戰(zhàn)車上。但如今的他，已別無選擇，若不接受，公孫家將萬劫不復(fù)。想到這里，他咬了咬牙，艱難地擠出一絲笑容：“柳大人所極是，一切全憑大人安排。”

營帳外，寒風(fēng)呼嘯，似在為公孫碩的無奈抉擇發(fā)出最后的哀鳴。

夜，如濃稠的墨汁，將幽州大地嚴(yán)嚴(yán)實實地包裹起來?？耧L(fēng)裹挾著沙石，無情地拍打著行駛在歸途的馬車，發(fā)出“噼里啪啦”的聲響。車內(nèi)，公孫碩癱坐在柔軟的虎皮坐墊上，酒意上頭，腦袋昏沉，思緒卻無比清晰。

回想起營帳中柳林的每一句話、每一個眼神，公孫碩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無力感。從柳林那看似周全的安排中，他清楚地意識到，自己已徹底淪為柳林手中的傀儡。曾經(jīng)，他懷揣著書生意氣，夢想著在并州大展宏圖，憑借自己的才華和謀略，讓并州重回繁榮?？扇缃?，這一切都如泡沫般破碎了。

淚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，順著臉頰滑落，滴在繡著精美紋路的官服上。他想起了出發(fā)前，在洛陽城的豪壯語，想起了父親期許的目光，如今卻都成了諷刺。他伸手想擦去淚水，手卻在顫抖?！拔以趺淳妥叩搅诉@一步……”公孫碩喃喃自語，聲音帶著哭腔，在空蕩蕩的馬車?yán)锘厥帯?

車輪滾滾，碾壓著地面，發(fā)出沉悶的聲響，仿佛是命運無情的嘲諷。他深知，從這一刻起，并州刺史的頭銜不過是個空殼，所有的決策、行動，都要聽從柳林的指令。自己曾經(jīng)引以為傲的學(xué)識和抱負(fù)，在柳林翻云覆雨的手段下，變得一文不值。

馬車外，巡邏士兵的呼喊聲由遠及近，又漸漸遠去。公孫碩望著車窗外漆黑的夜色，滿心懊悔。但木已成舟，他已沒有回頭的余地，只能在柳林鋪設(shè)的道路上，一步步走向未知的深淵。

風(fēng)愈發(fā)猛烈，吹得馬車劇烈搖晃，好似在這無盡的黑暗中，隨時都會被吞噬……_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