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夜的雨絲如銀針般扎在太子的玄色大氅上,他赤足踩在自制傳送陣的符文中央,指尖凝著最后一道法訣。陣圖是用南疆秘銀混著他的心頭血繪制而成,此刻在暴雨中泛著妖異的青芒,符文流轉(zhuǎn)間,竟將周遭的雨幕都扭曲成漩渦狀。
"啟陣!"隨著低喝,陣眼處的玉髓驟然迸發(fā)強光。太子感覺整個人被撕裂成無數(shù)碎片,在時空亂流中瘋狂旋轉(zhuǎn)。五臟六腑仿佛被無形巨手揉捏,喉間腥甜翻涌,卻死死咬著牙不肯松勁。當意識即將渙散之際,他恍惚看到了益州城的輪廓,心腹官員高舉的火把在雨中明明滅滅。
然而,刺痛的光芒褪去后,撲面而來的不是蜀地潮濕的瘴氣,而是熟悉的龍涎香混著藥味。太子踉蹌著扶住蟠龍柱,指甲深深摳進鎏金紋路里。眼前雕梁畫棟的寢殿,分明是父皇的養(yǎng)心殿!穹頂?shù)摹逗訄D洛書》壁畫在燭火下泛著冷光,床榻上的明黃龍紋錦被還殘留著體溫。
"怎么會..."他猛地轉(zhuǎn)身,卻見鎏金屏風后轉(zhuǎn)出一道身影。玄色龍袍上的十二章紋在夜色中泛著暗芒,父皇手持半塊虎符,正將它與太子袖中那殘缺的另一半嚴絲合縫地嵌在一起。燭火突然暴漲,將帝王臉上的皺紋照得如刀刻般深刻,眼中寒芒卻比任何利刃都要刺骨。
"以為私制傳送陣就能瞞天過海?"帝王的聲音像淬了冰的刀刃,震得屋瓦上的雨珠簌簌而落,"從你與柳林密會的那刻起,這盤棋便由不得你了。"他抬手輕揮,太子周身的法力如潮水般褪去,自制的傳送陣圖在暴雨中化作飛灰,隨風飄向窗外那輪被烏云吞噬的殘月。
養(yǎng)心殿內(nèi)的空氣仿佛被無形大手攥緊,太子望著父皇手中緩緩升起的光影石,瞳孔劇烈收縮。幽藍光芒中,半月前幽州城的場景如同活物般躍現(xiàn)――他的身影正站在柳林書房中央,玄色衣袍獵獵作響,指尖凝結(jié)的封印陣法將四周的空氣扭曲成蛛網(wǎng)。
"北疆白霧,乃是前朝煉制妖族開靈智神器的殘次品,很討厭我們司馬家吧?很厭惡我們司馬家吧?"光影中的太子語氣森冷,袖中滑落的半塊虎符在檀木桌上撞出悶響,"若本殿奪嫡失敗..."他突然轉(zhuǎn)身,目光直直穿透時空,與現(xiàn)實中的太子對視,"柳將軍可愿做那攪動天下的風云手?率北疆鐵騎踏破洛陽,讓這大晉王朝,在烽火中徹底崩塌!"
現(xiàn)實中的太子踉蹌后退,后背重重撞在蟠龍柱上。鎏金紋路割裂著他的皮膚,卻不及心頭傳來的劇痛。光影石里的畫面還在繼續(xù),柳林抱拳應(yīng)諾的場景清晰可見,每一個細節(jié)都被放大數(shù)倍――包括他當時眼中閃過的野心,以及案頭未收起的荊益二州輿圖。
"這不可能!"太子嘶吼著撲向光影石,卻被父皇周身迸發(fā)的龍威震得口吐鮮血。帝王捏著虎符的手指關(guān)節(jié)發(fā)白,聲音里裹著二十年父子情分碎裂的冰碴:"你以為封鎖空間就能瞞天過海?"他抬手輕揮,光影石畫面驟然切換,出現(xiàn)了柳林將這枚"證據(jù)"恭敬呈遞給暗衛(wèi)統(tǒng)領(lǐng)的場景,"柳林早將此物獻給了朕。"
窗外驚雷炸響,照亮太子扭曲的面容。他終于明白,從踏入幽州城的那一刻起,自己就成了柳林獻給帝王的投名狀。而父皇不動聲色地默許他"布局",不過是為了今日將這把刀,親手捅進他的心臟。
帝王手中的光影石驟然熄滅,余燼簌簌落在太子腳邊,宛如他破碎的野心?;实郾呈侄?,十二章紋龍袍在燭火下泛著冷光,腰間玉帶扣碰撞出清響,每一聲都似重錘砸在太子心頭。
"柳林奸滑似鬼,你以為憑半塊虎符、幾句許諾就能收為己用?"皇帝突然轉(zhuǎn)身,龍目如電,直刺得太子渾身發(fā)冷,"當年他出身低微,在瑯琊王氏妖族蠻族,還有朝廷,這些個龐然大物之間周旋,他能水到渠成的成就今天這辦事,是你個毛頭小子,能夠擺弄玩耍的?"
帝王袍袖揮過案幾,竹簡轟然落地。"朕用他時,都要捧著糧草、握著權(quán)柄,小心翼翼與他周旋,生怕被他咬下一塊肉來。"蒼老的聲音裹著寒冰,"你倒好,大搖大擺進幽州,妄圖讓他當炮灰?"他逼近一步,龍涎香混著藥味撲面而來,"還說什么奪嫡失敗便攻洛陽,重燃割據(jù)戰(zhàn)火...你當真以為,柳林會為了你的野心,賠上整個北疆基業(yè)?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