罡風(fēng)卷著血腥氣掠過宮墻，最后一名死士的殘軀重重砸在太子腳邊。那人胸腔洞穿，半截腸子垂落在地，卻仍倔強地伸手朝太子方向抓去，指尖在青磚上拖出蜿蜒血痕。太子凝視著這具尚有溫度的尸體，突然仰頭大笑，笑聲震得破碎的琉璃瓦簌簌墜落。

"好個帝王心術(shù)！"他扯開染血的衣襟，脖頸青筋暴起如虬結(jié)的枯藤，玉帶扣崩落滿地，"你留我性命，不過是要引蛇出洞！看著自己兒子的黨羽自投羅網(wǎng)，看著我的妻妾赴死，看著這些人為我流盡最后一滴血――"笑聲戛然而止，他突然劇烈咳嗽，指縫間滲出的血珠濺在蟠龍柱上，"你真的好狠，好惡毒！"

皇帝立于云端，十二旒冕旒低垂，將他的神色隱在陰影里。夜風(fēng)掀起龍袍下擺，露出暗繡的江山圖紋，卻遮不住他微微顫抖的手背。二十年前抱著襁褓中太子的場景突然在眼前閃現(xiàn)，那時懷中的孩子攥著他的拇指咯咯直笑，奶聲奶氣地喊著"父皇"。

"父慈子孝？"太子踉蹌著扯下墻上的綢緞，玉冠滾落塵埃，"你早該在我母妃死時掐死我！"

他將玉帶甩上橫梁，看著繩結(jié)在月光下泛著冷光，"這樣的帝王家，不來也罷！"

當(dāng)太子的身影懸空搖晃，喉間發(fā)出瀕死的氣音時，皇帝終于轉(zhuǎn)身。

龍袍掃過滿地尸骸，冕旒下有晶瑩之物墜落，卻在觸及青磚前消散在夜色中。

遠處傳來更夫打更的梆子聲，驚起寒鴉數(shù)只，撲棱棱掠過宗人府上空，將這一夜的血色與哀嚎，盡數(shù)馱向黎明。

晨霧未散，洛陽城籠罩在詭異的寂靜中。朱雀大街的青石縫隙里，暗紅的血跡尚未干涸，卻已被黃土草草掩埋。宮門前的銅獅雙目蒙塵，見證著昨夜的腥風(fēng)血雨化作今日的一紙詔書。

太監(jiān)尖細的嗓音穿透薄霧："奉天承運，皇帝詔曰――昨夜逆黨作亂，妄圖裹挾太子謀反！太子殿下忠貞不屈，寧死不從，不幸被俘后自縊殉國！太子妃嬪情深義重，聞噩耗后毅然隨殉，此等貞烈，感天動地！"

詔書念罷，廣場上跪倒的百官山呼"陛下圣明"，聲音整齊劃一，卻掩不住許多人眼底的驚惶。刑部尚書顫抖著接過詔書，指尖擦過"誅九族"三字時，仿佛觸到了滾燙的烙鐵――他昨日親眼所見，分明是太子被皇帝逼上絕路，如今卻成了謀逆的罪魁禍?zhǔn)住?

"所有逆黨，一律誅九族，以儆效尤！"詔書最后幾個字如重錘落下，驚起宮墻下蜷縮的野狗。昨夜參與叛亂的官員府邸已被禁軍重重包圍，哭喊聲、求饒聲從街巷深處傳來，與晨鐘混在一起，在死寂的城中回蕩。

御書房內(nèi)，皇帝望著案頭太子的冠冕，冕旒上的東珠泛著冷光。他緩緩提筆，在密奏上批下"滿門抄斬"四字，墨跡未干便有太監(jiān)捧來新的奏折。"陛下，宗人府清理完畢。"太監(jiān)的聲音沒有絲毫波瀾，"太子的尸首...已按您的吩咐，亂刃分之，棄于野地……"

皇帝的筆尖頓了頓，一滴墨落在奏折空白處，暈染成小小的黑點。

他揮揮手，繼續(xù)批改奏折，仿佛那個曾在他膝頭牙牙學(xué)語的孩子，從未存在過。窗外，晨光刺破云層，卻照不亮這深宮里的血色權(quán)謀。_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