曾德祿的玉帶"啪嗒"一聲墜落在地，他望著薩米爾面具下若隱若現(xiàn)的獰笑，喉結(jié)不住地上下滾動。作為冀州豪族的嫡子，他太清楚家族的根基扎在何處――若冀州城破，那些世代經(jīng)營的田莊、商號、塢堡，都將化為烏有。即便帶著印綬逃到朝廷，失去了根基的刺史，不過是無根浮萍。

胡統(tǒng)勛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，在錦緞衣袖下留下血痕。青州胡氏傳承數(shù)百年，族中子弟遍布官場與商界，若青州淪陷，整個家族都將萬劫不復。他突然想起方才影像中葉龍武被白霧吞噬的慘狀，后背一陣發(fā)涼――連柳林的精銳都全軍覆沒，單憑青州和冀州，拿什么阻擋那恐怖的怪物？

"你們的身家性命，都系在這場賭局上。"薩米爾緩緩收回法杖，符文的光芒漸漸黯淡，"要么與我們并肩一戰(zhàn)，要么等著被白霧碾成齏粉，連求饒的機會都不會有。"風雪拍打著窗欞的聲音驟然變大，仿佛在為巫師的話語做注腳。

阿骨打鐵塔般的身軀猛地前傾，腰間九環(huán)大刀隨著動作發(fā)出一連串嗡鳴，震得青磚縫隙里的霜花都簌簌墜落。

他濃眉倒豎，虎目圓睜，盯著兩位刺史的眼神像極了餓狼鎖定獵物，甕聲甕氣的嗓音里裹著草原罡風般的粗糲：

"老東西雖然說話難聽，但這回倒沒胡說八道！"

話音未落，他突然重重一拍桌案，檀木桌面應聲裂開蛛網(wǎng)般的紋路，"你們?nèi)舾谊柗铌庍`，老子立刻帶著三十萬狼騎兵，從幽州殺進青州！到時候踏平你們的城池，搶光你們的糧草，叫你們連給朝廷通風報信的機會都沒有！"

薩米爾骨制面具下傳來嗬嗬冷笑，渾濁眼珠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贊許。他拄著青銅法杖緩緩上前，鹿皮大氅掃過地面，帶起一片細碎冰晶：

"蠻王說得在理。咱們蠻王一脈與巫師一脈，同飲一江水，共啃一塊肉，平日里打打鬧鬧不礙事。"

法杖頂端符文突然泛起幽藍光芒，在廳內(nèi)投射出無數(shù)扭曲人影，

"可當白霧里的怪物張開血盆大口，誰還顧得上內(nèi)斗？"他枯瘦如柴的手指突然指向兩位刺史，"若是你們非要當那攪局的老鼠屎......"話音戛然而止，唯有法杖符文發(fā)出的滋滋聲響徹死寂的大廳。

胡統(tǒng)勛只覺后頸發(fā)涼，仿佛有無數(shù)毒蛇吐著信子在游走。他偷瞄曾德祿，卻見對方臉色慘白如紙，額角冷汗順著歪斜的玉帶不斷滴落。兩

位刺史對視一眼，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恐懼――他們比誰都清楚，草原狼騎兵的彎刀有多鋒利，巫師的詛咒有多詭異。若真逼得這群蠻子和巫師狗急跳墻，青州冀州的沃土頃刻間就會化作人間煉獄。

阿骨打突然"嚯"地站起身，震得座椅向后滑出三尺有余。他反手抽出大刀，刀鋒在燭火下映出森冷寒光，刀刃卻突然轉(zhuǎn)向自己胸膛，重重一拍：

"柳大人是條漢子，敢?guī)е蹅冎泵婺枪治?！今日我阿骨打就把話撂這兒――誰要是敢在背后捅刀子，老子第一個砍了他的狗頭！"

刀背敲擊胸甲的悶響在廳內(nèi)回蕩，驚得窗外寒鴉撲棱棱亂飛，漆黑羽翼遮蔽了半邊殘月。_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