胡統(tǒng)勛與曾德祿像是被驚起的鵪鶉般猛然起身，官服下擺掃落案上鎮(zhèn)紙，在寂靜的廳中發(fā)出清脆聲響。

兩人額頭沁著薄汗，對著高臺上的柳林連連拱手，寬大的袖擺不住晃動，仿佛風中搖曳的敗葉。"柳大人！"胡統(tǒng)勛嗓音發(fā)顫，強擠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，"我等星夜兼程趕來幽州，便是帶著十足誠意，大人這......這是何苦呢？"

曾德祿跟著賠笑，歪斜的玉帶在慌亂中又滑落幾分："正是正是！我二人既已踏入這議事廳，便斷無退縮之理！"他的目光不安地掃過廳內(nèi)眾人――阿骨打腰間出鞘半寸的九環(huán)大刀泛著寒光，薩米爾摩挲符文的手指枯槁如爪，雷霆魔熊一族呼吸沉重，銅鈴大眼中翻涌著隨時要撲殺的兇光。

柳林端坐在烏木雕花主位上，淡灰色氣勁在袖口若隱若現(xiàn)，將搖曳的燭火都染得發(fā)暗。他修長的手指輕輕叩擊扶手，聲音不疾不徐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："兩位大人，莫要多心。"

話音未落，阿骨打"咚"地一聲坐回座椅，震得青磚上的霜花簌簌墜落，他嘟囔著扯了扯熊皮甲："最好是有誠意，不然老子的刀可不長眼！"

薩米爾重新拄穩(wěn)青銅法杖，布滿皺紋的手指拂過符文，蒼老的聲音里帶著幾分玩味："柳大人說得在理，這聯(lián)盟要想擰成一股繩......"他突然停頓，渾濁的眼珠掃過兩位刺史，"總要先把蛀蟲揪出來喂狼。"法杖頂端符文詭異地明滅，映得他骨制面具上的獸牙陰影張牙舞爪。

雷霆魔熊族長熊戰(zhàn)山龐大的身軀微微前傾，琥珀色瞳孔中殺意翻涌，熊掌無意識地攥緊，在地面投下猙獰的暗影。相比之下，茍撼山卻坐在柳林下首，犬尾歡快地掃動著地面，尖立的耳朵始終朝著柳林的方向。

柳林抬手示意眾人安靜，掌心染血的玉簡重新泛起微光："冀青幽并四大洲，加上妖族蠻族，本就是唇亡齒寒的局面。"他目光如鷹隼般掃過兩位刺史蒼白的面孔，"可若聯(lián)盟之中有人心懷鬼胎......"話音未落，玉簡驟然迸發(fā)刺目藍光，穹頂垂下的光幕中，葉龍武染血的玄刀虛影閃過，"葉將軍慘烈的犧牲，便是最好的警示。"

廳內(nèi)溫度驟降，胡統(tǒng)勛和曾德祿只覺如墜冰窖，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。他們這才真正明白，踏入這議事廳的一刻，就再無退路――要么成為聯(lián)盟的利刃，要么化作祭旗的鮮血。

胡統(tǒng)勛的喉結(jié)艱難地滾動著，曾德祿無意識地搓著腰間空落落的玉帶扣，兩人對視一眼，仿佛在對方眼底看到了自己顫抖的影子。議事廳內(nèi)死寂得能聽見雪花撞擊窗欞的細碎聲響，柳林袖口若隱若現(xiàn)的淡灰色氣勁，此刻像懸在頭頂?shù)腻幍丁?

"柳大人！"胡統(tǒng)勛突然上前半步，官服下擺掃過滿地霜花，"我等愿與諸君共進退！只是這對抗白霧......"他聲音發(fā)顫卻強撐鎮(zhèn)定，"若無周全之策，僅憑蠻力拼殺，恐非長久之計。"

曾德祿緊跟著抱拳，指節(jié)因用力而發(fā)白："正是！大軍貿(mào)然推進，糧草、傷亡皆是難題。還望柳大人明示，究竟該如何破局？"他偷瞄薩米爾手中泛著幽光的法杖，又瞥見阿骨打把玩大刀時寒光閃爍的刀刃，后背瞬間滲出冷汗。

柳林指尖輕叩扶手，聲音冷得像淬了冰："自然不是用大軍填命。"他掌心亮起淡灰色光暈，空間戒指泛起漣漪，一枚刻滿符文的玉簡懸浮而出，"金剛境強者肉身成罡，不懼白霧侵蝕。只需數(shù)名高手組成探查隊，深入白霧核心，摸清怪物弱點。"

這話如同一劑強心針，卻又在下一秒化作更沉重的枷鎖。胡統(tǒng)勛踉蹌半步扶住桌案，想到青州屈指可數(shù)的金剛境供奉，每一位的培養(yǎng)都耗盡家族百年積累；曾德祿只覺太陽穴突突直跳，冀州那幾位老怪物，平日里連面都難見，更遑論派去涉險。

"柳大人......"胡統(tǒng)勛聲音發(fā)飄，"金剛境強者萬金難求，貿(mào)然派出，若是有失......"

"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。"阿骨打突然放聲大笑，震得梁上積雪簌簌而落，"你們養(yǎng)尊處優(yōu)慣了，連幾個高手都舍不得？老子的狼騎兵腦袋別在褲腰帶上打仗，也沒見你們心疼！"他猛地抽出大刀，刀鋒在燭火下劃出寒芒，嚇得曾德祿后退撞到青銅香爐。

薩米爾拄著法杖緩緩起身，鹿皮大氅上的獸牙碰撞出細碎聲響："柳大人的法子已是最穩(wěn)妥的。"他蒼老的聲音帶著蠱惑，"若是連探查都不敢，等白霧徹底失控，你們的高手......"符文突然迸發(fā)出刺目紅光，"可就不是派出去那么簡單了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