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林聽著二女的話,金瞳中閃過欣慰:“有你們相助,鎮(zhèn)北之地定會越來越好?!彼穆曇舻统炼鴪远?,在寒夜里卻如同一簇火苗,溫暖著二女的心。
此時,月亮已升至中天,清輝灑在新城的飛檐斗拱上,銀裝素裹的街道宛如一幅靜謐的水墨畫。三人繼續(xù)前行,身影漸漸融入月色之中,唯有身后的腳印,在雪地上蜿蜒成詩。
暮色徹底浸染天際時,沿街商鋪的屋檐下次第亮起原石燈。那些嵌在青銅燈座里的不規(guī)則晶體泛著幽藍、絳紫與琥珀色的光暈,靈氣在石紋間肆意游走,將整片街道暈染成流動的幻彩星河。曾明h仰頭望著頭頂明滅不定的光影,劍柄上的纏繩在紫芒中若隱若現(xiàn),忽然想起鍛造司里那些未完成的隕鐵劍胚――此刻它們也該浸在這樣奇幻的光里。
胡清婉的月白襦裙掃過攤鋪的竹簾,糖畫攤的焦甜混著隔壁烤爐的麥香撲面而來。街角的餛飩攤支起雕花銅鍋,沸水騰起的白霧裹著紅油香氣,在五彩光影里凝成緋色的云。穿著粗布棉襖的老漢正用木勺敲打梆子,竹制蒸籠上方,金燦燦的蟹黃包在靛青色光暈中泛著油亮光澤,引得路過的孩童拽著娘親的衣角直跺腳。
"王爺快看!"曾明h突然指著前方,鎏金折扇在翡翠色燈光下劃出半道弧線。三層高的樓閣外懸著數(shù)十盞原石燈,琉璃窗欞里飄出琵琶弦音,樓下長街擺滿雕花食案,波斯商人正用生硬的官話叫賣著西域胡餅,案上琥珀酒壺在紫光里流轉著蜜色光澤。
柳林忽然駐足,金瞳掃過街邊捧著糖畫追逐的孩童,又落在餛飩攤前為客人添湯的婦人鬢角新添的白發(fā)。他轉身時,袖口暗金咒紋恰好掠過一盞靛藍色原石燈,光影交錯間,仿佛將這一年的戰(zhàn)火與炊煙都揉碎在流轉的光暈里。
"你們可知,為何北境美食能引得天下人趨之若鶩?"他的聲音混著遠處打鐵聲,在五彩斑斕的燈影里顯得格外低沉。曾明h下意識握緊腰間短劍,胡清婉攥著古籍殘頁的手指微微發(fā)白,二女望著柳林隱在光影中的側臉,同時想起父親書信里提到的那些戰(zhàn)事――冀州城外的焦土,青州河畔的餓殍,此刻都化作他眼中翻涌的暗潮。
不等她們回答,柳林已緩步走向街角的面攤。攤主是個獨臂老漢,正在往骨湯里撒青翠的蔥花。"來碗鐵刃面。"柳林話音落下,胡清婉的瞳孔驟然收縮――她在藏書閣的災荒志里見過記載,那是百年前圍城時,百姓將戰(zhàn)甲碎片熔成鐵片切面團,混著樹皮煮成的救命吃食。
熱氣蒸騰間,老漢渾濁的眼睛突然發(fā)亮:"客官好眼力!這面的做法還是從我爺爺那輩傳下來的,當年..."他布滿老繭的手撫過碗沿缺口,"城破那日,俺爹就是揣著半塊這樣的面餅,背著我殺出重圍。"
曾明h握著折扇的手青筋暴起,胡清婉耳邊仿佛響起古籍里"人相食"的記載。柳林用筷子挑起寬如刀背的面條,琥珀色石燈下,面湯里的碎肉泛著詭異的絳紫色:"這燉肉的法子,是十年前瘟疫時,獵戶們用雪狼骨和著苦艾熬出來的。"他突然輕笑,金瞳卻冷得像北境的冰原,"世人只道這肉香得蹊蹺,卻不知那苦澀要熬過多少血淚才能回甘。"
夜市的喧囂突然變得遙遠,五彩原石燈在二女眼中化作血色殘影。胡清婉的古籍殘頁悄然滑落,曾明h的折扇"啪"地墜地,驚起食案下打盹的貍貓。柳林望著遠處嬉笑的人群,將最后一口面湯飲盡,喉結滾動間,暗金咒紋在脖頸處劇烈跳動――這滿城煙火,終究是用無數(shù)這樣的故事堆砌而成。_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