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柳兄弟好氣力!"王媒婆搖著繪滿牡丹的絹扇擠入人群,鬢邊銀飾叮當(dāng)作響,"東村李屠戶家的幺女,生得那叫一個水靈,前日見你打柴,臉都紅到耳根子......"
柳林直起腰,粗布汗巾擦過額頭,露出被曬成古銅色的胸膛。自從不再抗拒凡人身份,那些猙獰幻象果然銷聲匿跡,取而代之的是真實得近乎瑣碎的煙火日常。只是這超乎常人的體魄,反倒成了十里八鄉(xiāng)熱議的話題。
阿柱蹦跳著鉆過來,將竹筒塞進他手里:"大哥哥喝水!隔壁張嬸說,她侄女會繡鴛鴦荷包......"孩童清亮的嗓音惹得眾人哄笑,柳林捏了捏他的臉,卻瞥見村口槐樹下游蕩的灰影。那是個總戴著斗笠的外鄉(xiāng)人,每隔三日便來村口雜貨鋪,買些雄黃與朱砂。
入夜,柳林躺在草席上聽著蛙鳴。自從力量被封印,五感反倒敏銳得驚人。他能聽見三里外溪水流動的聲音,能分辨出隔壁阿柱磨牙的節(jié)奏。忽然,一陣細微的腳步聲由遠及近,停在院墻外。他屏息凝神,聽見布料摩擦的o@聲,還有刻意壓低的交談:"就是此人......蹊蹺得很......"
第二天清晨,柳林在村西頭老井打水時,被趙家娘子攔住。她懷里抱著個啼哭的嬰兒,眼角還掛著淚痕:"柳兄弟,求你救救我家囡囡!昨夜里她突然發(fā)起高熱,巫祝說......說是什么邪祟纏身......"
圍觀的村民紛紛后退,有人低聲念叨著"藍雨過后不太平"。柳林蹲下身,指尖懸在嬰兒額頭三寸處。沒有靈力的加持,他只能憑借多年征戰(zhàn)積累的經(jīng)驗判斷――孩子皮膚滾燙,呼吸卻微弱得幾乎不可聞,確實不似尋常病癥。
"讓我試試。"他解下腰間粗布腰帶,在井邊浸濕后擰干,輕輕敷在嬰兒額頭上。這個簡單的動作卻讓村民們炸開了鍋:"使不得!井水屬陰,會克了孩子!""巫祝說要童子尿......"
柳林充耳不聞,目光掃過人群中那個戴斗笠的身影。那人正背對著他往陶罐里倒著某種粉末,青煙升騰間,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硫磺味。嬰兒突然劇烈抽搐,柳林猛地扯下嬰兒襁褓――后背赫然浮現(xiàn)出與中千世界碎片相同的紋路。
"都退后!"他將嬰兒護在懷中,轉(zhuǎn)身面對人群,"去燒熱水,找干凈的棉布!"聲音里不自覺帶出幾分久居上位的威壓,驚得眾人如夢初醒。戴斗笠的人趁機混入人群,柳林死死盯著那人消失的方向,掌心因用力攥緊而微微發(fā)顫。
當(dāng)趙家娘子抱著退燒的孩子千恩萬謝時,柳林望著自己沾滿草藥汁的雙手,忽然意識到這方世界的平靜不過是假象。那些潛藏在暗處的勢力,那些與中千世界碎片有關(guān)的詭異病癥,還有天道刻意營造的祥和,都在編織著更大的陰謀。而他這個"外來者",早已成為各方博弈的焦點。
暮色四合時,柳林坐在后山斷崖邊。山風(fēng)卷起他的衣襟,遠處村落的燈火星星點點,恍若天上墜落的星辰。阿柱的聲音從山下傳來:"大哥哥――額娘燉了野菜粥!"他應(yīng)了一聲,起身時卻瞥見石縫里半埋著的貝殼,與那日婦人掉落的如出一轍。
金黑氣息雖被封印,但多年的戰(zhàn)斗直覺猶在。柳林將貝殼收入懷中,嘴角勾起一抹冷笑??磥磉@場凡人之旅,遠沒有表面這般簡單。當(dāng)他踩著月光下山時,身后的斷崖突然傳來鎖鏈拖拽的聲響,卻在回頭的剎那消散無蹤,唯有幾片靛青色的羽毛,在風(fēng)中打著旋兒,緩緩飄落......_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