朔方城的晨霧還未散盡,趙元禮便身著十二章紋錦袍,帶著八抬大轎停在鎮(zhèn)北王府門前。金絲繡就的云蟒在朝陽下泛著冷光,他特意戴上的三梁進(jìn)賢冠綴滿東珠,每一步都踩得極有韻律,官靴踏過青石板的聲響,似在敲打柳林的僭越之罪。
"趙大人今日倒是精神。"柳林的聲音從門內(nèi)傳來。趙元禮抬頭,卻見對方身著粗布短打,腰間隨意纏著草繩,與昨日威壓赫赫的鎮(zhèn)北王判若兩人。更令他驚愕的是,馮戈培竟也褪去官服,灰撲撲的棉袍袖口還打著補(bǔ)丁,正蹲在門檻上系草鞋。
"這是何意?"趙元禮的八字眉幾乎豎成直角,"本官宣讀完圣旨,自會與王爺商議北疆諸事,不必......"
"商議之事不急。"柳林大步上前,不等趙元禮反應(yīng),已攬住他的肩膀。金黑氣息不著痕跡地籠住趙元禮,華貴的錦袍竟在眾目睽睽下化作粗麻衣料,"今日帶大人去見見北疆的煙火氣。"
趙元禮踉蹌著被拽出王府,繡著云紋的官靴踩進(jìn)泥坑。他望著街邊挑著菜擔(dān)的農(nóng)婦、蹲在墻角啃窩頭的孩童,臉色比吃了黃連還難看:"成何體統(tǒng)!本朝律法明令,五品以上官員不得......"
"大人入鄉(xiāng)隨俗便是。"馮戈培不知何時摸出頂破氈帽扣在趙元禮頭上,鏡片后的目光藏著促狹,"您看,這氈帽與您的官威倒也相稱。"
三人混在人流中,趙元禮的云錦內(nèi)襯在麻衣下刺得皮膚生疼。路過鐵匠鋪時,柳林突然駐足,指著爐中躍動的金黑火焰:"趙大人可知,這爐火為何能融化千年玄鐵?"不等回答,他已拉著趙元禮鉆進(jìn)熱氣蒸騰的鋪子,"來三個炊餅,多加辣子!"
當(dāng)粗糲的面餅塞進(jìn)手中時,趙元禮幾乎要跳起來。他這輩子只碰過宮廷御膳房用金盤盛放的龍鳳酥,此刻看著餅面上沾著的爐灰,喉結(jié)動了動:"這等食物......"
"好吃得很!"柳林大口咬下炊餅,碎屑落在衣襟上,"北疆百姓就靠著這一口熱乎勁,在冰天雪地里刨食。"他的目光掃過趙元禮,豎瞳中閃過一絲冷芒,"聽說京中世家的狗,吃的都是精肉拌茯苓?"
趙元禮的臉色瞬間漲紅,正要反駁,卻被街邊突然爆發(fā)的爭吵吸引。兩個漢子為了半袋靈米扭打起來,周圍百姓非但不勸架,反而圍成一圈叫好。"看好了。"馮戈培推了推眼鏡,"供奉院新立的規(guī)矩――矛盾不鬧到官衙,百姓自行比武定輸贏。"
只見其中一人突然運(yùn)轉(zhuǎn)金黑靈力,拳風(fēng)帶起的氣流竟在雪地上犁出深溝。趙元禮瞳孔驟縮,這等修為放在京城,至少也是三品武館的教頭!更令他心驚的是,圍觀百姓中不時有人喊出破解之法,那些術(shù)語竟融合了儒門的陣法之道與巫蠱教的毒理。
"這......這成何體統(tǒng)!"趙元禮扯著柳林的衣袖,"私斗乃律法大忌,這些草民......"
"草民?"柳林突然轉(zhuǎn)身,金黑氣息化作鎖鏈纏住趙元禮的手腕,"趙大人可知,方才動手的漢子,上個月在雪原上殺了七頭冰狼,救回三十個孩童?"他的聲音壓得極低,"在北疆,能活下去的,才配談規(guī)矩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