趙元禮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,卻又很快被更深的憂慮籠罩。窗外的夜色愈發(fā)深沉,朔方城的寒風呼嘯著拍打著窗欞,他知道,自己的命運,以及整個趙家的命運,都已在這一場豪賭中,徹底改變了方向。
此時的朔方城的夜霧如蛛網(wǎng)般纏上驛館飛檐,結界內(nèi)的燭火在眾人虛影間明明滅滅。趙元禮盯著父親虛影眉間深鎖的川字紋,忽覺那紋路像極了朝堂上盤根錯節(jié)的勢力網(wǎng)。
“把綢緞莊開到黑水河畔?!倍宓奶撚胺鬟^袖中浮現(xiàn)的北疆輿圖,玉制鎮(zhèn)紙重重壓在烏蘭城的位置,“柳林治下靈礦興旺,礦工最缺的就是御寒綢緞。咱們用三成利潤換供奉院的通商令,既能表忠心,又能摸清靈力商路?!?
老父親卻猛地咳嗽起來,震得虛影邊緣泛起漣漪:“糊涂!柳林若真想反,這些錢糧轉眼就成了他的兵餉!”他枯瘦的手指突然指向趙元禮,“聯(lián)姻才是正途!把你侄女送進王府,生下子嗣,趙家就是北疆新貴......”
“不可!”四叔腰間玉佩驟然碎裂,“嫡女入府為妾,傳出去趙家顏面何存?況且柳林身邊供奉院高手如云,若察覺咱們安插眼線,必下狠手!”話音未落,幾位老婦人的虛影同時發(fā)出尖銳冷笑,仿佛帶著洛陽深宅大院里經(jīng)年累月的陰寒。
“你們男人只知打打殺殺?!弊钅觊L的祖奶奶虛影抖開一方湘妃竹帕,“欽差回京的奏報,才是咱們的生死符。元禮,柳林召見你時,可曾流露過對朝廷的半分不滿?”
趙元禮喉結滾動,想起議事廳內(nèi)金黑交織的靈力威壓,柳林把玩奏章殘片時猩紅豎瞳里的寒意。“王爺只說北疆的太平來之不易。”他話音剛落,結界突然劇烈震顫,十二枚陣旗同時發(fā)出嗡鳴。
大伯的虛影在波動中變得透明,卻依然沉著開口:“分成兩脈。你帶著二房、四房跟柳林,我?guī)еL房繼續(xù)留在朝堂。記住――”他的聲音突然變得森冷,“若柳林有異動,你必須第一時間送出密信。朝廷這邊,我們自會咬死你是被脅迫的?!?
燭火突然詭異地轉為幽藍,趙元禮看見父親虛影眼角滑落一滴半透明的淚,在青磚上化作一縷青煙?!霸Y,你可知家族分出兩脈意味著什么?”老人的聲音像是從幽冥傳來,“從今往后,你我見面,便是敵非親?!?
窗外傳來供奉院晚課結束的鐘鳴,十二聲清響震得陣旗上的符文忽明忽暗。趙元禮望著漸漸消散的虛影,忽然摸到懷中被體溫灼熱的密折。那上面歌頌北疆安定的字句,此刻竟像是懸在趙家頭頂?shù)倪_摩克利斯之劍。_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