匕首撬動青石板的剎那,整座營地突然劇烈震顫,仿佛地底有頭巨獸正在翻身。裂開的石縫里涌出刺骨的寒氣,寒氣中裹著細密的黑色絮狀物,落在柳林手背上,竟像活物般鉆進皮膚,留下道淺淺的血痕。
“小心……”葉龍武的真靈在柳林掌心虛弱地閃爍,化作團淡金色的光點,光點里映出模糊的畫面――他的肉體被鐵鏈吊在暗室中央,四肢扭曲成麻花狀,脊背拱起,像只蓄勢待發(fā)的蜘蛛,后頸處裂開道豎直的口子,口子里面長著只獨眼,正死死盯著頭頂?shù)氖濉?
地磚徹底被掀開,露出個黑黢黢的洞口,洞口邊緣的土層里嵌著無數(shù)細小的牙齒,像是被什么東西從底下啃咬過。柳林探頭往下看,深不見底的暗洞里沒有階梯,只有條蜿蜒向下的鐵鏈,鐵鏈上銹跡斑斑,每隔三尺就掛著具骷髏,骷髏的眼眶里燃著幽綠的鬼火,鬼火的形狀竟與葉龍武的臉龐有七分相似。
“這空間……被扭曲過。”柳林指尖的金紋亮起,試圖勘破暗洞的虛實,卻發(fā)現(xiàn)氣勁探入后如同石沉大海。他能感覺到上下左右的方位在不斷顛倒,有時腳下的鐵鏈突然變成頭頂?shù)膽宜?,有時洞壁的泥土化作鏡面,映出無數(shù)個自己,每個“自己”都舉著匕首,對準(zhǔn)了他懷里的葉龍武真靈。
葉龍武的真靈在顫抖,光點忽明忽暗:“是霧煞……它把我的肉體當(dāng)成了溫床,在地底編織了‘共生空間’。這里的時間流速是外面的十倍,我的肉體……已經(jīng)在里面‘活’了三十年。”
柳林握緊鐵鏈往下攀爬,鐵鏈的每節(jié)鐵環(huán)都刻著詭異的符文,符文在他掌心發(fā)燙,像是在灼燒他的神魂。下到三丈深時,暗洞突然開闊起來,形成座圓形的石室,石室的墻壁上布滿了血管狀的凸起,凸起里流淌著暗紅的液體,液體流動的聲音如同心臟在搏動,“咚、咚、咚”,節(jié)奏與柳林的心跳漸漸重合。
而石室中央,赫然吊著葉龍武的肉體。
那已經(jīng)不能被稱為“人”了。他的軀干膨脹到常人的三倍,皮膚呈現(xiàn)出半透明的灰紫色,能清晰看到皮下蠕動的臟器,臟器表面覆蓋著層白色的膜,膜上布滿了細密的眼睛,每個眼睛都在獨立轉(zhuǎn)動,看向柳林的瞬間,齊齊眨了下眼。
四肢被鐵鏈從肩胛骨和髖骨處貫穿,鐵鏈上的倒刺深深扎進骨縫,卻不見血滲出,只有粘稠的白色粘液順著鐵鏈往下滴,滴在地面的凹槽里,匯聚成個小型的血池,血池里漂浮著無數(shù)細小的胚胎,每個胚胎都長著葉龍武的臉,卻在喉嚨處拖著條霧狀的尾巴。
最駭人的是他的頭顱。原本的脖頸處裂開成圈,像是被生生撕開,露出底下層層疊疊的口器,口器里沒有牙齒,只有圈圈細密的觸須,觸須頂端亮著針尖大的紅光。而他原本的頭顱歪掛在左肩上,臉皮被剝開半張,露出的顱骨上刻滿了鎮(zhèn)魔司的符咒,符咒的字跡里嵌著細小的骨頭渣,像是用活人骨磨成的粉書寫而成。
“柳……林……”肉體突然開口,聲音不是從嘴里發(fā)出,而是從軀干上的無數(shù)眼睛里同時傳出,男音里混著女音和童音,像是無數(shù)個魂魄被塞進了這具軀殼,“你……終于……來了……”
柳林懷里的真靈劇烈閃爍,淡金色的光芒忽明忽暗:“它……它有了自己的意識……這具肉體被霧煞寄生太久,已經(jīng)把‘葉龍武’當(dāng)成了養(yǎng)分……它在模仿我,甚至……在吞噬我的記憶……”
肉體似乎聽到了真靈的話,軀干上的眼睛齊齊轉(zhuǎn)向柳林掌心的光點,口器里的觸須開始瘋狂舞動,鐵鏈被掙得嘩嘩作響,倒刺在骨頭上摩擦,發(fā)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?!坝洃洝牢兜挠洃洝彼穆曇糇兊门d奮起來,“云羅縣的雪……北疆的酒……還有……你撤軍時的背影……都好吃……”
柳林突然注意到,肉體的右手還保持著握拳的姿勢,指縫里露出半截玉佩,玉佩的形狀他認得――是當(dāng)年葉龍武母親留給他的遺物,上面刻著“平安”二字,此刻“平”字已經(jīng)被蝕空,只剩下“安”字的殘筆,殘筆里嵌著根白色的觸須,觸須正在緩緩吸食玉佩的靈氣。
“你看他的左手!”真靈的聲音帶著焦急,“他在抵抗!他還在抵抗!”
柳林看向肉體的左手,那只手的手指正在微微顫抖,指甲深深嵌進自己的軀干,摳出五道血痕,血痕里流出的不是白色粘液,而是鮮紅的血――那是屬于葉龍武本人的血,血珠落在地面,竟將那些胚胎燒成了青煙。
“他在和這具肉體爭奪控制權(quán)?!绷炙查g明白了,“你的真靈沒被吞噬,肉體也沒完全異化,你們在互相拉扯,像在拔河?!?
“拔河……”肉體的聲音變得痛苦起來,軀干上的眼睛有的閉上,有的圓睜,像是內(nèi)部在發(fā)生劇烈的沖突,“我……是葉龍武……不……我是……霧煞……我是……”
它突然劇烈抽搐,口器里的觸須開始互相撕咬,鐵鏈上的倒刺被硬生生扯斷,半截鐵刺帶著白色粘液飛射而出,擦過柳林的臉頰,釘在身后的石壁上,鐵刺上的粘液立刻腐蝕出個拳頭大的洞,洞里涌出無數(shù)細小的黑色蟲子,蟲子落地后化作霧氣消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