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救……我……”肉體的右手突然抬起,盡管動作僵硬,卻準確地指向自己的頭顱,“擊碎……它……擊碎這顆頭……符咒是控制核心……”
柳林懷里的真靈光芒大盛,幾乎要掙脫他的掌心:“別信它!它在騙你!頭顱里有我的本命精元!擊碎它,我也會魂飛魄散!”
肉體的軀干突然膨脹,皮下的臟器瘋狂蠕動,像是有什么東西要破體而出?!膀_你?”它的聲音重新變得陰狠,“我就是他!他就是我!你以為……他真的那么無辜嗎?”
軀干上的眼睛突然齊齊亮起,投射出無數(shù)畫面――葉龍武被監(jiān)軍使灌藥的場景,他躺在石床上,四肢被綁,嘴里塞著布,監(jiān)軍使拿著針管,將霧煞的核心注入他的血管;葉龍武在幻境里殺自己部下的場景,他舉著刀,臉上帶著詭異的笑,被砍中的士兵化作霧氣,融入他的身體;還有他對著銅鏡,用刀劃破自己臉皮的場景,鏡子里的他笑著說:“這樣……就能裝得更像怪物了……”
“不!不是這樣的!”真靈發(fā)出凄厲的尖叫,淡金色的光芒開始變得暗淡,“是假的!是它編造的!那些都是霧煞制造的幻境,用來逼我屈服的!”
肉體的口器突然張開,噴出團濃郁的黑霧,黑霧在空中化作監(jiān)軍使的模樣,監(jiān)軍使穿著紫袍,手里拿著卷宗,正對著肉體點頭:“做得好,只要你徹底吞噬他的真靈,柳林就再也分不清真假了。到時候,不光是朔方城,整個北境都會是我們的……”
黑霧散去時,肉體的頭顱突然轉向柳林,被剝開的臉皮后面,露出只流淚的眼睛――那是屬于葉龍武本人的眼睛,瞳孔里映著柳林的身影,像當年在云羅縣時一樣,亮得讓人心頭發(fā)顫?!傲帧瓌邮帧边@次的聲音,是純粹的葉龍武的嗓音,帶著決絕和痛苦,“碎了這具軀殼,我的真靈或許還能轉世……再晚……就來不及了……”
柳林握緊了匕首,掌心的真靈在發(fā)燙,石室內(nèi)的心跳聲越來越響,幾乎要震碎他的耳膜。他看著肉體上那只流淚的眼睛,又看了看懷里閃爍的真靈光點,突然想起葉龍武當年在演武場說過的話:“當兵的,最怕的不是死,是死得不明不白,連自己是誰都忘了。”
匕首的寒光在石室內(nèi)亮起,柳林的身影如離弦之箭般沖向石室中央。肉體上的無數(shù)眼睛同時露出驚恐,口器里的觸須瘋狂舞動,卻在靠近柳林的瞬間,被他周身流轉的金紋燒成了灰燼。
他沒有砍向頭顱,也沒有劈向軀干,而是反手將匕首刺向了肉體的右手――那只握著母親玉佩的手。
“噗嗤”一聲,匕首沒柄而入,白色的粘液噴涌而出,肉體發(fā)出凄厲的慘叫,軀干上的眼睛齊齊閉上,又猛地睜開,露出屬于葉龍武本人的痛苦神色。“為……什么……”
“因為你說過,這玉佩是你娘求來的平安符。”柳林的聲音平靜卻堅定,指尖的金紋順著匕首涌入肉體,“真正的葉龍武,絕不會讓娘的東西被污辱。無論是你的真靈,還是這具異化的肉體,只要還惦記著這玉佩,就說明你還沒徹底迷失。”
肉體的抽搐漸漸停止,軀干上的眼睛不再亂轉,而是齊齊看向那只被刺傷的右手,口器里的觸須慢慢垂落,像是失去了力氣?!澳铩彼穆曇衾镏皇O录兇獾哪幸?,帶著孩童般的迷茫,“娘的……平安……”
柳林懷里的真靈突然爆發(fā)出耀眼的光芒,淡金色的光點順著他的手臂,緩緩注入肉體的右手傷口。肉體開始劇烈發(fā)光,白色的粘液漸漸變成金色,那些胚胎在血池里融化,鐵鏈上的倒刺自動脫落,露出的骨頭上,鎮(zhèn)魔司的符咒正在寸寸碎裂。
“柳兄……”肉體的頭顱重新抬起來,被剝開的臉皮開始愈合,顱骨上的符咒化作飛灰,“謝……謝……”
暗室的墻壁開始震動,血管狀的凸起漸漸消退,露出底下青灰色的巖石。柳林知道,這具肉體正在凈化,霧煞的意識被暫時壓制,而葉龍武的真靈,正在重新奪回屬于自己的軀殼。
他伸手扶住搖晃的肉體,指尖觸到的皮膚不再冰冷,而是漸漸有了溫度。石室外傳來劉武帶著親兵奔來的聲音,還有周媚兒用陰陽術探查地形的呼喊,人間的煙火氣順著洞口涌入,驅散了暗室里最后一絲詭異的寒氣。
“我們回家。”柳林輕聲說,像是對葉龍武說,也像是對自己說。
肉體沒有回答,只是軀干上的無數(shù)眼睛,齊齊眨了下眼,這次的眨眼,帶著屬于葉龍武本人的、熟悉的默契。_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