洛陽的秋意比青州來得更早,驛館庭院里的梧桐葉被風(fēng)一吹,簌簌落下,在青石板路上鋪了層金黃。柳林站在窗前,手里捏著一封剛送到的密信,信紙邊緣因長途跋涉而微微發(fā)卷,上面用炭筆寫著幾行潦草的字:“草原地妖異動,已破并州三座邊城,掠走牧民三千余,李豐請戰(zhàn),馮戈培已調(diào)幽州鐵騎待命?!?
信紙捏在手里有些發(fā)潮,不知是送信人路上淋了雨,還是帶著北疆的寒氣。柳林指尖劃過“地妖一族”四個字,指節(jié)微微泛白――這族妖族世代蟄伏在草原深處,從不輕易南下,怎么偏偏在這個時候冒出來?還選在并州邊境動手,分明是沖著他來的。
“將軍,外面的梧桐葉該掃了,落得滿院都是,看著喪氣。”周媚兒端著一碗熱茶走進(jìn)來,茶盞是青州特產(chǎn)的青瓷,上面繪著北地風(fēng)光,熱氣裊裊升起,模糊了她臉上的擔(dān)憂,“剛才荊州的王使者又來了,說王世家愿意再加五萬石糧食,只求將軍給個準(zhǔn)話――到底回不回北方?”
柳林沒接茶,反而把密信遞了過去:“你看看?!?
周媚兒接過信紙,看完后臉色微變:“地妖?這時候出現(xiàn)太蹊蹺了。會不會是……”
“是陛下的意思?!绷执驍嗨?,聲音冷得像北疆的霜,“我在洛陽攪了這么久,他既不想放權(quán),又不敢動我,只能用這招逼我走――北方是我的根基,地妖破城,百姓受難,我若執(zhí)意留在洛陽,就是‘不顧子民死活’,天下人會戳我的脊梁骨,那些世家也會趁機倒戈?!?
他走到窗邊,推開半扇窗,秋風(fēng)卷著落葉撲進(jìn)來,帶著股蕭瑟的涼意。驛館外的街道上,行人比往日少了許多,偶爾有巡邏的禁軍走過,甲胄碰撞的聲音在空曠的街道上格外清晰,目光還時不時往驛館的方向瞟――顯然,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在朝廷的監(jiān)視之下。
“那將軍打算怎么辦?”周媚兒把茶碗放在桌上,茶水晃出淺淺的漣漪,“李豐和馮戈培都是能打的,可地妖一族據(jù)說能操控土元素,邊城的城墻在他們面前跟紙糊的一樣,硬拼怕是要吃虧。”
“吃虧才好?!绷滞h(yuǎn)處皇宮的角樓,那里的琉璃瓦在秋日陽光下閃著冷光,像一顆懸在頭頂?shù)钠遄?,“李豐性子急,馮戈培心思細(xì),正好讓他們練練手。傳信回去,告訴李豐‘固守城池,不許追擊’,讓馮戈培的鐵騎繞到地妖后方,斷他們的補給線――記住,只許騷擾,不許硬戰(zhàn)?!?
周媚兒一愣:“不正面迎戰(zhàn)?那牧民怎么辦?邊城的百姓……”
“百姓我會讓曾德祿從冀州調(diào)糧草救濟(jì),至于被掠走的牧民……”柳林頓了頓,聲音里帶著一絲狠厲,“地妖要的不是人,是糧食和地盤,只要斷了他們的補給,自然會放人。我要的不是速勝,是拖著――拖到陛下坐不住,拖到世家們看清楚,誰才是真正能保他們安穩(wěn)的人?!?
他轉(zhuǎn)身從書架上抽出一幅地圖,攤在桌上,用手指在草原和并州之間畫了個圈:“地妖的老巢在狼居胥山,那里離幽州比離并州近,馮戈培的鐵騎三天就能到。讓他派一支小隊偽裝成商隊,去跟草原上的鮮卑部落打交道――就說‘地妖搶了咱們的人,也搶了你們的牛羊,不如聯(lián)手’?!?
“聯(lián)鮮卑?”周媚兒有些驚訝,“他們跟咱們打了十幾年,怎么會答應(yīng)?”
“沒有永遠(yuǎn)的敵人,只有永遠(yuǎn)的利益?!绷掷湫σ宦?,用指尖點了點地圖上的鮮卑王庭,“鮮卑今年遭遇雪災(zāi),牛羊死了大半,正缺糧食。讓馮戈培許他們‘擊退地妖后,開放幽州馬市三個月,免稅’,他們會動心的?!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