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嵩抵達(dá)青州驛站的第三個夜里，濃霧就纏上了屋檐。

起初只是山間尋常的晨霧，淡得像紗，可到了子夜，霧色忽然轉(zhuǎn)濃，帶著股潮濕的腥氣，順著窗縫往里鉆。驛站的禁軍剛換過崗，守在院外的兩個兵士正縮著脖子搓手，忽然聽見霧里傳來“咔噠、咔噠”的聲響――像是什么東西用爪子在抓木頭。

“誰？！”其中一個兵士握緊了長槍，聲音發(fā)顫。

霧里沒有回應(yīng)，只有那抓撓聲越來越近，混著隱約的、嬰兒啼哭般的尖嘯。另一個兵士哆嗦著點燃火把，火光刺破濃霧的瞬間，兩人看見霧里站著個高約丈余的影子，渾身覆蓋著濕漉漉的黑毛，十根指甲泛著青黑的光，正一下下刮著驛站的木門。

“妖、妖物！”兵士的火把“哐當(dāng)”掉在地上，轉(zhuǎn)身就跑，卻被腳下的石子絆倒，回頭時正看見那影子張開血盆大口，露出兩排鋸齒般的牙――其實那只是銀鱗蛇麾下霧妖用霧氣凝成的幻象，可在嚇破膽的禁軍眼里，與真妖無異。

驛站里頓時炸開了鍋。三百禁軍大多是洛陽城里長大的，哪里見過這等陣仗？有人拔劍亂揮，有人縮在桌底發(fā)抖，還有人想翻墻逃跑，卻被霧里突然冒出的藤蔓纏住腳踝（那是霧妖用靈氣催生的普通藤蔓）。李嵩穿著睡衣跑出房，剛想呵斥手下“鎮(zhèn)定”，就見窗紙上印出個巨大的爪印，嚇得他腿一軟，差點癱在地上。

“快、快護(hù)駕！”李嵩的聲音抖得不成調(diào)，“北地怎么會有這種東西？！”

站在他身后的馮戈培適時開口，聲音帶著“恰到好處”的驚慌：“李大人有所不知，青州地界常有霧妖出沒，當(dāng)年吞了半個太平鎮(zhèn)呢！還好鎮(zhèn)北王有先見之明，派了鬼族衛(wèi)兵在附近巡邏，不然……”

話沒說完，院外忽然傳來鬼族衛(wèi)兵的吶喊，夾雜著兵器碰撞的脆響。濃霧里閃過幾道紅光（鬼族紅角的光暈），尖嘯聲漸漸遠(yuǎn)去。半個時辰后，霧散了，天也亮了。

李嵩看著院墻上那幾道深可見骨的抓痕（其實是鬼族衛(wèi)兵用刀刻的），聽著逃回的兵士哭訴“妖物如何兇猛”，臉色慘白如紙。馮戈培趁機遞上一杯熱茶：“李大人受驚了。這北地就是如此兇險，若非鎮(zhèn)北王坐鎮(zhèn)，我等早就成了妖物的口糧?！?

李嵩握著茶杯的手還在抖，心里只有一個念頭：趕緊送完文書，離開這鬼地方。

可他沒料到，“兇險”才剛剛開始。

幾日后，李嵩帶著禁軍前往鎮(zhèn)北王府，剛走到幽州邊界，就見遠(yuǎn)處的村子冒起濃煙?？祚R趕來的“信使”滾落在地，哭喊道：“大人！蠻族打過來了！燒了三個村子，搶走了牛羊！”

李嵩撩開馬車簾，看見幾個“逃難”的村民跪在路邊，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（其實是馮戈培找農(nóng)戶借的舊衣），懷里抱著哇哇大哭的孩子（孩子是真哭，因為被嚇得）?！靶U族的騎兵跟瘋了一樣，見東西就搶，見房子就燒??！”一個老漢捶著胸口哭，“要不是鎮(zhèn)北王的兵來得快，我們這些人都活不成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