鎮(zhèn)北王府的燈籠從朱漆大門一直掛到內院,猩紅的燈穗在晚風里輕輕搖晃,映得青磚地上一片暖光。柳林站在正廳門口,身上的親王蟒袍用金線繡著五爪龍紋,在燈火下泛著柔和的光澤。他看著柳修羅踏著暮色走來,玄甲上還沾著未消的風塵,嘴角的笑意便深了幾分。
“可算回來了?!绷肿呱锨埃H手接過柳修羅解下的貂裘斗篷,指尖觸到斗篷邊緣的冰碴,微微蹙眉,“這一路定是受了不少凍,快進廳里暖和暖和。”
正廳里早已擺開了宴席,十二盞琉璃燈懸在梁上,將滿桌的菜肴照得色澤鮮亮。紅燒鹿肉冒著熱氣,清蒸鰣魚鋪著翠綠的蔥絲,還有一壺燙得恰到好處的青梅酒,酒液在錫壺里晃出細碎的光。
柳修羅剛在客座坐下,就見丫鬟端來一盆冒著白汽的熱水?!皩④娤扰帧!毖诀叩穆曇艏毤氒涇洠雅磷釉谒锝私?,擰干了遞過來。
柳林端起酒杯,親自給柳修羅斟了酒:“這次斡難河一戰(zhàn),你處置得極妥帖。白狼部的叛徒肅清了,洛陽來的妖也抓了活口,草原上的人心,總算是能定下來了。”
柳修羅舉杯回敬,酒液滑過喉嚨,帶著淡淡的梅子香:“都是托義父的福。裂風營的蒼牙忠心,阿骨打的蠻族勇士勇猛,還有玄甲軍的弟兄們拼死效力,我不過是做了些分內之事?!?
“你啊,還是這么不驕不躁?!绷中α诵?,夾了塊鹿肉放進柳修羅碗里,“前幾日京里傳來些閑話,說我有了親生兒子,就對你生分了。你聽聽,這是什么混賬話。”
柳修羅低頭看著碗里的鹿肉,忽然想起三天前在山坳里,趙虎偷偷跟他說的話。那時玄甲軍正圍著篝火啃干糧,趙虎壓低了聲音:“將軍,京里的探子說,公孫夫人給王爺生了位小公子,現(xiàn)在府里都在傳,說您以后怕是……”
他當時只淡淡說了句“專心押解俘虜”,心里卻不是沒有波瀾。畢竟,他是柳林一手養(yǎng)大的,從一個在斡難河邊撿來的孤兒,到如今能獨當一面的鎮(zhèn)北將軍,這份恩情,比斡難河的冰層還厚。
“義父多慮了?!绷蘖_抬起頭,目光坦誠,“小公子降生,是王府的喜事。我這做哥哥的,還沒來得及恭喜義父。”
柳林看著他眼底的清明,心里的那點疑慮徹底散了。他知道柳修羅的性子,看似冷硬如玄甲,實則重情重義。當年在平安鎮(zhèn),這孩子為了護著一個素不相識的老漢,硬是跟三個妖族拼到力竭,那股執(zhí)拗勁兒,跟年輕時的自己一模一樣。
“說起來,婀娜還讓我給你帶了樣東西。”柳林從懷里掏出一個錦盒,推到柳修羅面前,“她說你總在草原上跑,風餐露宿的,這暖玉能養(yǎng)養(yǎng)身子?!?
錦盒里躺著一塊巴掌大的暖玉,玉色溫潤,摸上去竟帶著絲絲暖意。柳修羅認得這玉,是當年柳林平定西域時,于闐國進貢的珍品,據(jù)說能驅寒辟邪。
“替我謝過公孫夫人。”柳修羅將錦盒收好,指尖觸到玉的溫度,心里也暖了幾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