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說得懇切，甚至帶著幾分小心翼翼的討好，仿佛只是個害怕失了依靠的小姑娘。只有她自己知道，掌心的冷汗已經(jīng)浸濕了綾裙的袖口――她要的不是侍女，是柳林的人。用他的人，才能讓他徹底放下戒心，也才能更方便地探聽他的消息，那些被藏起來的妖族，那些他與洛陽之間若有若無的聯(lián)系，她都要知道。

柳林沉默了片刻，指尖在書頁上輕輕敲擊著，發(fā)出規(guī)律的輕響，像在權(quán)衡利弊。書房里靜得能聽見窗外竹葉摩擦的“沙沙”聲，司馬錦繡的心跳得飛快，生怕他看穿自己的算計。

就在這時，書房的門被輕輕推開，一個身著墨綠勁裝的女子走了進來。她約莫二十七八歲的年紀，眉目英挺，鼻梁高挺，嘴唇抿成一條直線，帶著幾分武將的凌厲。腰間懸著柄短刀，刀鞘是鯊魚皮做的，泛著暗啞的光澤。正是府里的侍女統(tǒng)領(lǐng)，霍雨。

霍雨的目光掃過司馬錦繡，沒有半分溫度，像在看一件物件，然后對著柳林躬身行禮，聲音清亮如玉石相擊：“王爺，屬下有事稟報?！?

司馬錦繡的心猛地沉了下去。她認得霍雨，這女人是柳林的心腹，據(jù)說曾是玄甲軍里最厲害的斥候，能在三百步外聽出人的心跳是否說謊。昨夜處置翠兒的事，她不可能不知道。

柳林抬了抬手，示意霍雨說話。

霍雨直起身，目光再次落在司馬錦繡身上，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：“啟稟王爺，昨夜三更時分，二公主的西跨院杖斃了一名貼身侍女，隨后將尸體拖至后院柴房焚燒，灰燼已清理干凈。今日清晨，二公主將從洛陽帶來的十六名仆婦盡數(shù)發(fā)賣，得銀三百兩，隨后命人從城南的錦繡閣買了十匹蜀錦，皆是貢品級別的云錦，價值遠超賣仆所得。”

她的聲音平鋪直敘，沒有添油加醋，卻字字清晰，像一把冰冷的刀，將司馬錦繡昨夜的所作所為剖開來，晾在柳林面前。

司馬錦繡的臉色瞬間白了，指尖的力道不自覺加重，掐得柳林的肩膀微微一縮。她強裝鎮(zhèn)定，轉(zhuǎn)頭看向霍雨，嘴角扯出一絲僵硬的笑：“霍統(tǒng)領(lǐng)倒是消息靈通。只是那些仆婦本就手腳不干凈，留著也是禍害，賣了換些料子給大家做衣裳，難道有什么不妥嗎？”

霍雨卻沒看她，只是盯著柳林，繼續(xù)道：“屬下查過那名被杖斃的侍女，名叫翠兒，自十四歲起便跟在二公主身邊，去年冬天還為二公主跪雪求藥。至于那些被發(fā)賣的仆婦，在宮里時都是安分守己的，從未有過偷竊的記錄?！?

每一句話都像一記耳光，狠狠扇在司馬錦繡臉上。她的手指開始發(fā)顫，連帶著柳林的肩膀都跟著震動。她知道霍雨是故意的，故意在柳林面前揭穿她的謊，讓她難堪，讓柳林懷疑她。

“你！”司馬錦繡氣得渾身發(fā)抖，眼眶卻真的紅了，不是裝的，是又氣又急，“霍統(tǒng)領(lǐng)這是什么意思？難道我處置自己的下人，還要向你一一報備嗎？翠兒偷了我的珍珠，人證物證俱在，難道就因為她跟我久了，我就要睜一只眼閉一只眼？那些仆婦平日里嚼舌根，說柳林哥哥的壞話，難道我還要留著她們在府里搬弄是非？”

她越說越激動，聲音里帶著哭腔，眼淚真的掉了下來，順著臉頰滑落，滴在柳林的玄色衣襟上，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水漬?！傲指绺纾憧纯此?！她不過是個侍女統(tǒng)領(lǐng)，竟敢這樣編排我！我知道我是從洛陽來的，在王府里礙了某些人的眼，可我對柳林哥哥的心是真的??！我只是想好好待在你身邊，不想給你惹麻煩，難道這也錯了嗎？”

她撲到柳林懷里，肩膀微微聳動，哭得梨花帶雨，將一個受了委屈的小女兒姿態(tài)演得淋漓盡致。她能感覺到柳林的身體瞬間僵硬，隨后，一只手輕輕落在她的背上，帶著幾分安撫的意味。

“霍雨?！绷值穆曇袈牪怀鱿才瑓s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，“誰讓你查這些的？”

霍雨躬身道：“屬下職責所在。王府之內(nèi)，任何異動都需向王爺報備，更何況是人命關(guān)天的事。二公主初來乍到，屬下?lián)乃幌氯嗣杀?，故而多查了幾分，還請王爺恕罪?！?

“你的職責是護衛(wèi)王府安全，不是窺探主子的私事?！绷值穆曇衾淞藥追?，“二公主是本王的客人，她處置自己的下人，輪不到你來置喙。下去領(lǐng)二十軍棍，好好反省反省?！?

霍雨的臉色變了變，卻沒有辯解，只是沉聲應(yīng)道：“屬下遵命?！彼钌羁戳怂抉R錦繡一眼，那眼神里帶著警示和不解，仿佛在說“你最好別耍花樣”，然后轉(zhuǎn)身退了出去，腳步聲在走廊里漸行漸遠。

書房里又恢復(fù)了寂靜，只剩下司馬錦繡壓抑的啜泣聲。她埋在柳林懷里，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龍涎香，混合著墨香，意外地讓人安心。她的心跳漸漸平穩(wěn)，知道自己賭對了――柳林或許懷疑她，但他更在意自己的權(quán)威，霍雨的越界，比她的謊更讓他無法容忍。

“好了，別哭了?！绷值氖州p輕拍著她的背，動作有些生澀，卻帶著幾分真切的安撫，“霍雨性子直，說話不懂分寸，委屈你了?！?

司馬錦繡慢慢抬起頭，淚眼婆娑地看著他，睫毛上還掛著淚珠，像沾了晨露的蝶翼：“柳林哥哥不怪我嗎？我知道我不該自作主張賣了那些人，可她們真的很討厭，總是偷偷議論你，說你……說你跟妖族有勾結(jié)……”

她故意說出“妖族”二字，眼睛緊緊盯著柳林的反應(yīng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