戈壁灘的風帶著刀子般的寒意,卷著沙礫,打在阿紫臉上,生疼。她已經(jīng)走了七天七夜,腳上的布鞋早就磨破了洞,露出的腳趾在沙石地上磨出了血泡,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。
天剛蒙蒙亮,遠處的地平線泛著魚肚白,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,孤零零地投在灰褐色的戈壁上,像一道隨時會斷裂的線。她懷里緊緊揣著那塊玄鐵令牌,令牌的棱角硌得胸口生疼,卻也讓她混沌的腦子保持著一絲清醒――報仇,她要報仇。
綠柔死時的眼神,柳七倒在血泊里的樣子,商隊被燒成焦炭的馬車,還有那些馬匪猙獰的笑……這些畫面像毒蛇一樣,日夜啃噬著她的心。她不敢哭,也不敢停,怕一停下來,那些畫面就會把她徹底吞噬。
***離開山谷的第三天,她就遇到了第一個“惡人”。
那是個滿臉油光的貨郎,趕著輛破舊的馬車,在戈壁上慢悠悠地走??吹姜氉在s路的阿紫,貨郎眼睛一亮,勒住了馬。
“小姑娘,一個人趕路啊?”貨郎臉上堆著假笑,眼神卻在她身上來回打量,像在看一件貨物,“去哪兒啊?爺爺帶你一段?”
阿紫握緊了手里的短劍,往后退了一步。柳七教過她,遇到陌生人,一定要警惕。“不用了,謝謝?!彼穆曇羯硢。瑤е湍挲g不符的戒備。
“哎,這孩子,跟爺爺客氣啥?”貨郎從馬車上跳下來,一步步逼近,“你看你這腳都磨破了,上來歇歇吧。爺爺車里有糖,還有新鞋子呢。”
他的眼神越來越露骨,阿紫忽然想起柳七說過,有些壞人會把小孩賣掉換錢。她心里一慌,轉身就跑。
“嘿,跑什么!”貨郎罵了一聲,快步追了上來。他的步子大,沒一會兒就追上了阿紫,伸手就去抓她的頭發(fā)。
阿紫急中生智,猛地矮身,用手里的短劍狠狠刺向貨郎的腿。短劍雖然沒開刃,卻也鋒利,一下就劃破了貨郎的褲腿,留下一道血痕。
“哎喲!”貨郎疼得叫了一聲,下意識地松開了手。
阿紫趁機掙脫,拔腿就跑,不敢回頭。她跑了很久,直到再也聽不到貨郎的罵聲,才敢停下來,躲在一塊大石頭后面,大口大口地喘氣,心臟跳得像要炸開。
她看著手里的短劍,劍身上沾了點貨郎的血。這是她第一次傷人,心里卻沒有害怕,只有一種冰冷的快意――柳大哥說得對,遇到壞人,就要打回去。
***又走了五天,食物和水都快耗盡了。阿紫餓得頭暈眼花,嘴唇干裂起皮,每走一步都覺得天旋地轉。
這天中午,她實在撐不住了,暈倒在一片荒草叢里。迷迷糊糊中,她感覺有人在碰她的臉,還有人在說話。
“這丫頭還有氣,要不要……”一個粗啞的聲音說,帶著點貪婪。
“先帶回去,看看能不能醒。醒了……能換點酒錢?!绷硪粋€聲音陰惻惻地說。
阿紫心里一緊,想掙扎,卻渾身無力。她被人像拖死狗一樣拖進了一個山洞。山洞里陰暗潮濕,角落里堆著些骨頭,散發(fā)著一股腥臭味。
洞里有三個漢子,個個面目猙獰,正圍著一堆火烤肉,肉香混雜著腥臭味,讓阿紫胃里一陣翻涌。
“醒了?”一個絡腮胡漢子注意到她睜開了眼睛,咧嘴一笑,露出黃黑的牙齒,“小姑娘,從哪兒來?。考依镞€有人嗎?”
阿紫沒說話,只是警惕地看著他們。她知道,這些人比那個貨郎更可怕。
“不說?”絡腮胡漢子冷笑一聲,拿起一塊烤得半生不熟的肉,湊到她面前,“想吃嗎?告訴我你是誰,我就給你吃?!?
肉上還帶著血絲,散發(fā)著一股怪異的腥氣。阿紫忽然想起柳七說過,有些馬匪會吃人……她胃里一陣惡心,猛地偏過頭。
“嘿,還挺犟!”另一個瘦高個漢子不耐煩了,伸手就要打她,“敬酒不吃吃罰酒!”
就在這時,洞外忽然傳來一陣狼嚎,緊接著是幾聲慘叫。三個漢子臉色一變,連忙抄起身邊的刀。
“怎么回事?”絡腮胡漢子壓低聲音問。
洞外沒有回應,只有狼嚎聲越來越近,帶著股懾人的兇氣。三個漢子嚇得臉色發(fā)白,也顧不上阿紫了,連滾帶爬地沖出山洞,往遠處跑了。
阿紫愣了愣,也連忙爬起來,躲到山洞深處,從縫隙里往外看。只見一群野狼沖進了山洞,圍著那堆烤肉啃食起來,為首的那只黑狼,眼神兇狠,正是那天柳七在山谷外打跑的那只!
阿紫嚇得捂住了嘴,不敢出聲。她看著黑狼啃完肉,抬頭往山洞深處看了一眼,然后帶著狼群轉身離開了。
直到狼群徹底消失,阿紫才敢從山洞里跑出來。她不知道黑狼為什么會突然出現(xiàn),救了她一命,但她知道,自己必須趕緊離開這里。
她撿起地上剩下的半塊烤肉――雖然惡心,卻能救命。然后,她再次踏上了向北的路,腳步比之前更堅定了。
***越往北走,天氣越冷。戈壁灘變成了草原,草原又變成了荒原,地上開始出現(xiàn)積雪,寒風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,疼得鉆心。
阿紫身上的棉襖早就臟得看不出顏色,也抵擋不住刺骨的寒意。她凍得瑟瑟發(fā)抖,嘴唇發(fā)紫,好幾次都差點凍僵在雪地里。
但她不敢停。她知道,一旦停下來,就再也醒不過來了。
這天傍晚,她走到一個廢棄的驛站。驛站的屋頂塌了一半,墻壁也破了好幾個洞,卻好歹能擋風。阿紫拖著凍僵的身體走進去,想找個角落歇歇。
剛走進驛站,她就聞到一股酒氣。角落里,一個醉醺醺的老獵戶正靠著墻睡覺,身邊放著一把獵弓和幾只死野兔。
阿紫的肚子“咕?!苯辛艘宦?。她已經(jīng)兩天沒吃東西了,看到那些野兔,眼睛都直了。
她猶豫了一下,慢慢走過去,想問問老獵戶能不能給她點吃的。
就在這時,老獵戶忽然睜開了眼睛,眼神清明,哪里有半點醉意?“小姑娘,想要吃的?”他咧嘴一笑,露出缺了顆門牙的牙床。
阿紫嚇了一跳,往后退了一步。
“別怕,”老獵戶坐起來,拿起一只野兔,“我這老頭子也吃不了這么多,給你一只,拿去烤吧?!?
阿紫愣住了,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“真……真的嗎?”
“當然是真的?!崩汐C戶把野兔扔給她,“看你這丫頭,像是往北境去的?”
阿紫點點頭,接過野兔,心里涌起一股暖流。這是她一路上遇到的第一個“好人”。
“北境可不好走啊,”老獵戶嘆了口氣,“那邊在打仗,到處都是兵,還有蠻子……你一個小姑娘,去那兒干啥?”
阿紫握緊了懷里的令牌,聲音低沉:“我去找人?!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