為首的騎士將密信緩緩展開,昏黃的油燈下,柳林那遒勁有力的字跡清晰可見。他逐字逐句地念著,聲音壓得極低,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:“……寒雪宗私藏糧草數(shù)萬石,意圖借饑荒掌控涼州江湖勢力,左清瑤野心頗大,不可不防。令你等協(xié)助阿紫,于三日內(nèi)瓦解寒雪宗涼州分舵,奪取糧草,若遇抵抗,可便宜行事。另,密切關(guān)注王刺史動向,此人私心過重,若其阻礙計劃,可暗中施壓,必要時……除之?!?
最后兩個字落下,驛站內(nèi)的空氣瞬間變得冰冷。其他騎士紛紛抬頭,眼中閃過一絲狠厲,齊聲應(yīng)道:“屬下遵命!”
為首的騎士將密信湊到油燈前,火苗舔舐著信紙,很快便將其燒成了灰燼。他看著灰燼隨風(fēng)飄散,沉聲道:“阿紫門主對王爺忠心耿耿,卻性子過軟,容易被‘大義’所困。此次行動,我們既要助她完成任務(wù),也要幫她認清現(xiàn)實――在這亂世,心慈手軟只會害了自己,害了涼州百姓?!?
一名騎士皺眉道:“可左清瑤畢竟是寒雪宗宗主,手下弟子眾多,且與其他江湖門派素有往來。我們?nèi)魪娦袆邮郑謺鸾萘Ψ磸?,反而不利于整合涼州力量?!?
“反彈?”為首的騎士冷笑一聲,指節(jié)輕輕敲擊著桌面,“寒雪宗私藏糧草,置百姓生死于不顧,本就是不義之舉。我們以‘救濟百姓’為名行事,占盡大義,其他門派就算有意見,也不敢公然與我們?yōu)閿?。更何況,王刺史與左清瑤本就面和心不和,我們只需稍加挑撥,便能讓他們互相猜忌,到時候,我們坐收漁利便是?!?
眾人聞,紛紛點頭稱是。為首的騎士站起身,走到窗邊,掀開窗簾一角,看向遠處涼州城的方向。夜色中,涼州城的城墻像一條沉睡的巨龍,寂靜無聲,可他知道,這條巨龍的體內(nèi),早已暗流涌動。
“明日一早,你先去太平門見阿紫門主,將王爺?shù)拿芰罡嬷谒!睘槭椎尿T士轉(zhuǎn)過身,對著一名身材瘦高的騎士吩咐道,“記住,語氣要恭敬,態(tài)度要誠懇,務(wù)必讓她相信,我們是來幫她的。至于后續(xù)行動,待我與其他兄弟商議妥當(dāng)后,再做安排?!?
瘦高騎士躬身應(yīng)道:“屬下明白?!?
與此同時,太平門的大殿內(nèi),燈火通明。阿紫坐在主位上,臉色凝重地看著下方的弟子們。陳太極站在她身旁,手中拿著一份情報,眉頭緊鎖。
“方才我們在刺史府外看到的黑衣騎士,確實是柳叔叔派來的?!卑⒆系穆曇魩е唤z疲憊,卻依舊堅定,“根據(jù)我們安插在城外的眼線回報,他們已經(jīng)住進了城西的驛站,且隨身帶著密信,似乎是要交給我。”
一名弟子忍不住開口問道:“門主,鎮(zhèn)北王派他們來,是為了協(xié)助我們救濟百姓嗎?還是有其他的目的?”
阿紫沉默了片刻,緩緩說道:“我不知道。但柳叔叔向來深謀遠慮,他在這個時候派人來,絕不會只是為了協(xié)助我們這么簡單。陳叔叔,你怎么看?”
陳太極放下情報,眼神凝重:“依我之見,王爺派來的人,恐怕是為了寒雪宗而來。左清瑤在宴席上提出要壟斷孩童啟蒙權(quán),野心已經(jīng)暴露無遺。王爺向來不允許有人在他的地盤上擅自擴張勢力,寒雪宗此舉,無疑是觸怒了王爺?!?
“你的意思是,柳叔叔派他們來,是要讓我們清除寒雪宗?”阿紫的瞳孔微微一縮,心中泛起一陣不安,“可寒雪宗畢竟是涼州的大派,弟子眾多,若是我們貿(mào)然動手,恐會引起江湖動蕩,到時候,受苦的還是百姓?!?
“可若是不清除寒雪宗,后果會更嚴重?!标愄珮O嘆了口氣,“左清瑤私藏糧草,又想壟斷人才,若是讓她繼續(xù)發(fā)展下去,遲早會成為涼州的大患。到時候,別說救濟百姓,我們太平門能不能保住,都還是個問題。”
大殿內(nèi)陷入了沉默。弟子們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眼神中滿是猶豫。他們都知道,清除寒雪宗是一步險棋,可若是不走這步棋,太平門和涼州百姓,恐怕都將陷入萬劫不復(fù)之地。
就在這時,一名侍衛(wèi)匆匆走進大殿,躬身稟報:“門主,陳先生,城外驛站的黑衣騎士派人來了,說有鎮(zhèn)北王的密令要當(dāng)面交給門主?!?
阿紫和陳太極對視一眼,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凝重。阿紫深吸一口氣,沉聲道:“讓他進來。”
很快,那名瘦高騎士便跟著侍衛(wèi)走進了大殿。他穿著一身黑色勁裝,臉上沒有蒙布,眼神銳利,掃視了一眼大殿內(nèi)的弟子,最終將目光落在了阿紫身上。
“屬下參見阿紫門主?!笔莞唑T士躬身行禮,語氣恭敬,“奉鎮(zhèn)北王之命,特來向門主傳達密令。”
阿紫點了點頭,示意他起身:“騎士不必多禮,有什么密令,直說便是?!?
瘦高騎士從懷中掏出一份密封的密信,雙手遞給阿紫:“這是王爺給門主的密信,里面詳細說明了此次的任務(wù)。王爺叮囑屬下,此事事關(guān)重大,務(wù)必請門主親自過目?!?
阿紫接過密信,指尖輕輕摩挲著信封上的火漆印――那是柳林專屬的印記,絕不會有假。她拆開信封,取出信紙,借著燈火仔細閱讀起來。
信上的內(nèi)容,與陳太極猜測的相差無幾――柳林命令她在三日內(nèi)清除寒雪宗涼州分舵,奪取私藏的糧草,同時密切關(guān)注王刺史的動向,若有阻礙,可暗中處理。信的最后,柳林還特意提到,若她心有不忍,可讓黑衣騎士協(xié)助行事,不必有后顧之憂。
阿紫的手微微顫抖,信紙邊緣被她捏得皺起。她抬起頭,看著瘦高騎士,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:“柳叔叔……真的要我對寒雪宗動手嗎?就不能有其他的辦法嗎?”
瘦高騎士臉上露出一絲了然的神色,語氣卻依舊恭敬:“門主,王爺也是為了涼州百姓著想。寒雪宗私藏糧草,置百姓生死于不顧,本就是不義之舉。門主若是心慈手軟,只會讓他們更加肆無忌憚,到時候,受苦的還是涼州的百姓。王爺派我們來,就是為了協(xié)助門主,幫您掃清障礙,早日救濟百姓?!?
“可清除寒雪宗,必然會引發(fā)江湖動蕩,到時候,北狄若是趁機進攻,涼州該如何應(yīng)對?”阿紫追問,試圖找到一絲轉(zhuǎn)機。
“門主放心,”瘦高騎士胸有成竹地說道,“王爺早已料到此事。他已經(jīng)下令,讓幽州邊境的馮將軍暫緩與北狄的對峙,暗中調(diào)派一部分兵力支援涼州。只要門主能盡快奪取糧草,穩(wěn)定江湖局勢,就算北狄真的進攻,我們也有足夠的力量應(yīng)對。”
阿紫沉默了。她知道,柳林既然已經(jīng)做好了萬全的準(zhǔn)備,就絕不會輕易改變主意。她若是拒絕,不僅會違背柳林的命令,還會讓太平門陷入兩難的境地――一邊是敬愛的柳叔叔,一邊是涼州的百姓,她根本沒有選擇的余地。
陳太極走到阿紫身邊,低聲說道:“阿紫,王爺?shù)臎Q定,恐怕已經(jīng)無法更改了。我們現(xiàn)在能做的,就是盡量減少沖突帶來的傷亡,盡快奪取糧草,救濟百姓?!?
阿紫深吸一口氣,緩緩抬起頭,眼神中閃過一絲決絕:“好,我答應(yīng)柳叔叔,三日內(nèi)清除寒雪宗涼州分舵。騎士,你回去告訴其他兄弟,明日一早,我們在寒雪宗分舵外匯合,具體的行動計劃,我們到時候再商議。”
瘦高騎士臉上露出笑容,躬身應(yīng)道:“屬下遵命!門主深明大義,王爺若是知道了,定會十分欣慰?!?
說完,瘦高騎士便轉(zhuǎn)身離開了大殿。
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外,阿紫無力地坐在椅子上,眼神中滿是疲憊。她拿起桌上的密信,一遍又一遍地看著,仿佛要將上面的每一個字都刻在腦海里。
“阿紫,別太勉強自己?!标愄珮O走到她身邊,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,“我們會盡量減少傷亡,爭取讓寒雪宗的弟子主動投降。畢竟,他們之中,也有很多人是無辜的。”
阿紫點了點頭,聲音帶著一絲沙啞:“陳叔叔,我知道??晌倚睦铩€是很不舒服。我們明明是為了救濟百姓,卻要對自己人動手,這到底是對是錯?”
陳太極沉默了。他看著阿紫眼中的迷茫,心中泛起一陣憐憫。他知道,這個單純的姑娘,還無法接受這種殘酷的現(xiàn)實。可在這亂世之中,對錯早已沒有了明確的界限,只有利益和生存。
“阿紫,”陳太極緩緩開口,語氣沉重,“在這亂世,沒有絕對的對與錯。我們能做的,就是守住自己的初心,盡量讓更多的百姓活下去。只要我們的最終目的是為了百姓,就算過程有些殘酷,也是值得的?!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