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話一出，唐瑞林臉上的笑容徹底僵住了。市政協(xié)秘書長？！這分明是明升暗降！政協(xié)秘書長雖然也是正處級，但誰不知道政協(xié)是“二線”？權(quán)力和影響力根本無法與財政、稅務(wù)、國土這些政府實權(quán)部門相比，更別說和他曾經(jīng)擔(dān)任的建委書記、龍投董事長相比了！于偉正這招，簡直是釜底抽薪，直接把周海英“供”起來了！

唐瑞林張了張嘴，似乎想爭辯什么，但看著于偉正那平靜卻帶著強大壓迫感的目光，他最終把話咽了回去。他知道，于偉正是故意在惡心他唐瑞林，而且態(tài)度極其強硬。再爭下去，不僅于事無補，反而可能徹底撕破臉皮。他臉上勉強擠出笑容，聲音干澀地說道：“偉正書記，您這個，可是開玩笑了……”

于偉正語重心長的說道：“老唐啊，不要這個大局，那個大局的，要服從市委大局嘛。市委對干部有一個整體的設(shè)計和安排，我會給海英落實，好吧！”

這次談話，唐瑞林沒落到什么好處，但唐瑞林并沒有什么生氣，畢竟他是幫別人辦事，甚至要的也是這個效果。離開了市委書記辦公室。唐瑞林就把周海英又叫到了自己的辦公室。

周海英如今也在市委大院，幾分鐘也就下來了。

唐瑞林給周海英丟了支煙，才慢慢的把于偉正那里的事給周海英講了。

周海英得知于偉正竟然想把他打發(fā)到市政協(xié)當(dāng)秘書長時，周海英氣得差點把茶杯摔了！政協(xié)秘書長？這簡直是奇恥大辱！他周海英什么時候淪落到要去政協(xié)坐冷板凳了？于偉正這分明是沒把他，沒把他父親周鴻基放在眼里！

憤怒過后，一股巨大的失落和無力感涌上心頭。他意識到于偉正確實羽翼已豐，根基漸穩(wěn)，已經(jīng)不再需要像以前那樣顧忌周家的顏面。工商局長那個他之前看不上的位置，現(xiàn)在看來，似乎……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了？至少，那還是個在政府序列里、能接觸到實際經(jīng)濟工作的崗位，總比去政協(xié)養(yǎng)老強吧？

唐瑞林又勸說幾句不要生氣，這個書記是在開玩笑。

周海英把自己關(guān)在辦公室里，抽了整整一支雪茄。煙霧繚繞中，他臉色陰沉，眼神復(fù)雜地變幻著。雖然唐瑞林已在解釋于偉正是玩笑話，但是他周海英還是感到前所未有的憋屈。

中午，丁洪濤組織一起吃飯，迎賓樓那間熟悉的包間里，彌漫著濃烈的酒氣和煙草味。市公安局黨委委員丁剛、交通局局長丁洪濤、東投集團工作組組長賈彬已經(jīng)就座。周海英最后一個到，臉色陰沉，一不發(fā)地坐在主位。迎賓樓的王濁鬃遠松俠此鈉棵┨?！心翼翼地放灾k郎希度さ贗肆順鋈ァ

“來！今天不醉不歸！”周海英拿起一瓶酒，也不用分酒器，直接給自己面前的玻璃杯倒?jié)M，足足有二兩多。他端起酒杯，也不等其他人，仰頭就灌了下去大半杯，嗆得咳嗽了幾聲，臉?biāo)查g就紅了。

丁剛、丁洪濤和賈彬面面相覷，都看出了周海英情緒不對。丁洪濤連忙打圓場：“海英，慢點喝，菜還沒上齊呢。先吃點東西墊墊?！?

周海英擺擺手，又給自己倒?jié)M一杯，這才看向三人，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怨氣：“哥幾個，都不是外人。我今天心里憋屈！你們說，我周海英在東原，沒功勞也有苦勞吧？以前在建委，在龍投，不敢說有多大建樹，至少沒給老爺子丟臉吧？現(xiàn)在倒好，想為東原發(fā)展再做點貢獻，結(jié)果呢？偉正書記啊，是看不得我好啊……”他發(fā)出一聲自嘲的冷笑。

丁剛和丁洪濤對視一眼，賈彬心里一緊，雖然四人關(guān)系還算密切，但是于偉正畢竟是賈彬的老領(lǐng)導(dǎo)。

丁洪濤斟酌著開口：“海英啊，于書記可能……有他的通盤考慮?！?

“通盤考慮？”周海英又灌了一口酒，眼神有些發(fā)直，“他的通盤考慮就是把我邊緣化！人家如今啊是市委書記，封疆大吏，是省委看重的干部！因為我是周鴻基的兒子嗎？怕用了我，顯得他不‘清正’，不‘避嫌’！”

他越說越激動，聲音也提高了：“我就不明白了！我周海英是能力不行，還是覺悟不夠？以前搞企業(yè)，龍投集團給市里交了多少稅？解決了多少就業(yè)？現(xiàn)在想回來在政府系統(tǒng)干點實事，怎么就這么難？于偉正能有今天，沒有老爺子在省里替他說話，他能從東原的組織部長調(diào)到東寧當(dāng)副書記？能從副書記調(diào)到省委組織部當(dāng)常務(wù)副部長？這才多長時間？就翻臉不認人了？”

“海英！慎！”賈彬臉色微變，連忙出聲制止。他是于偉正的老部下，雖然理解周海英在個人使用上有怨氣，但聽到他直接指責(zé)市委書記“忘恩負義”，還是覺得不妥?！坝跁涀鍪?，一向講究原則和程序。干部任用，肯定要綜合考慮各方面因素?！?

周海英嗤笑一聲，好似再故意讓賈彬傳化一樣，周海英看向賈彬，“賈書記啊，兄弟心里苦啊，我知道有些話很不妥當(dāng)，但是我這不說，心里憋屈嘛！以前啊是平安干部的天下，現(xiàn)在啊，都是你們組工干部的天下?！?

賈彬被噎了一下，有些尷尬，端起酒杯抿了一口，沒再說話。他確實和于書記談了話，于偉正有意在東投集團黨政分設(shè)后，讓他擔(dān)任黨委書記。這對他來說，無疑是重用。此刻面對周海英的質(zhì)問，他也不好說什么。

丁洪濤見狀，連忙岔開話題，舉起酒杯：“好了好了，不說這些煩心事了。來，海英，喝酒！我敬你一杯！少說幾句啊，于書記是重恩情的人嘛，我今天組織大家吃飯，可不是來發(fā)于書記的牢騷的！”

周海英哼了一聲，但還是端起酒杯跟丁洪濤碰了一下，又灌了一大口。辛辣的酒液下肚，燒得他胃里一陣翻騰，但心里的憋悶似乎也隨著這口酒宣泄了一些。

丁剛一直沒怎么說話，他已經(jīng)注意到周海英話里話外對于偉正的不滿，也注意到賈彬的尷尬。對于偉正不滿的何止周海英，他丁剛也是不滿。他等周海英稍微平靜一些，才緩緩開口，聲音低沉：“海英啊，你的心情我理解。于書記新來，抓‘三學(xué)’，整肅作風(fēng)，力度很大。昌全，就是例子啊。”

提到魏昌全，丁剛的神色嚴肅起來：“也不知道侯剛咋辦的案子，四百七十三萬?。《荚在E到昌全頭上。偉正書記下了死命令，必須把人抓回來！活要見人，死要見尸！據(jù)說已經(jīng)有線索指向他可能往南邊跑了。刑警支隊那邊，已經(jīng)抽調(diào)精干力量在追?！?

周海英聽到昌全的名字，眉頭皺得更緊，不耐煩地擺擺手：“打擊報復(fù)，殺人立威嘛！我看就是農(nóng)業(yè)總公司那幫人，把屎盆子都扣他頭上了！

丁洪濤接口道，語氣帶著一絲深意：“是不是他全貪了，現(xiàn)在不重要。重要的是，偉正書記要一個結(jié)果啊。昌全……畢竟是周秘書長以前的秘書，這事鬧得越大，影響越不好。”

他這話，看似在說魏昌全，實則是在提醒周海英。周海英心里又沉重了一下，他聽懂了丁洪濤的弦外之音。魏昌全是他父親以前的秘書，這個案子如果持續(xù)發(fā)酵，對他父親周鴻基的聲譽確實會有影響。于偉正這么緊抓不放，除了所謂的“清正”，恐怕也有借機敲打周家的意思。

想到這一層，周海英心里的怒火又添了幾分，還夾雜著一絲寒意，但此刻的周海英也不敢在直接點于偉正，就說道：“有些人啊就是太愛惜自己的羽毛了！為了他那點‘清正廉明’的名聲，什么人都敢動，什么事都敢做！已經(jīng)忘了，走到今天這一步，靠的是什么啊！花花轎子眾人抬嘛，沒有人在上面說話鋪路，沒有這么多干部的支持，誰也上不來！現(xiàn)在倒好，端起碗吃飯，放下碗罵娘！”

包間里一片寂靜。周海英雖然沒說名字，但在座的人都聽出了指的是于偉正，周海英這番話說得太重，也太直白。丁洪濤已經(jīng)沉默下來，恨不得扇自己兩個耳光，大中午的搞這個飯局，還叫上了賈彬，暗道幸虧沒說組織部已經(jīng)和自己談話。丁洪濤看向賈彬，賈彬更是低著頭，專注地看著自己面前的酒杯。

丁洪濤干咳兩聲，試圖緩和：“海英，你喝多了。少說兩句。偉正書記抓工作，也是為東原好嘛。來來，吃菜，吃菜！這迎賓樓的燒羊肉可是一絕！”

周海英也知道自己失了，借著酒勁發(fā)泄了出來，但心里并沒有輕松多少。他看著眼前三個老朋友，突然感到一陣疲憊和孤獨。他揮揮手，聲音帶著濃濃的倦意：“不說了！喝酒！”

下午的時間，在市委書記于偉正的辦公室里，賈彬帶著醉意出現(xiàn)在了于偉正的辦公桌前，帶著好意勸說于偉正對周海英還是要寬容一些。最后補充道：“書記，周海英是喝醉了，是喝醉了說的醉話，我的意思是，您的名聲比什么都重要?！?

于偉正知道賈彬是處于好心，不然也不會一身酒氣來到自己的辦公室，于偉正并沒有生氣，只是淡然一笑，說道：“幾句醉話而已，沒什么！”于偉正沉思片刻之后，說道：“賈彬啊，其實我看蒲志高啊倒在革命的成功前是對的，這樣的同志啊，在革命成功后倒下，對黨的事業(yè)，造成的危害，更大。東原的事業(yè)，絕對不能壞在一些別有用心的干部手上！”_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