縣委書記丁洪濤怎么也想不到??h公安局黨委書記田嘉明竟敢在自己辦公室口出狂,直自己是腐敗分子,來十個藥廠干倒閉。這種極具侮辱性的話讓縣委書記丁洪濤只覺得血壓升高,只覺得人格受到了侮辱。媽的,腐敗分子,誰又不是腐敗分子。
辦公室里一時間靜得可怕,只有吊扇在頭頂嗡嗡轉(zhuǎn)動,攪動著凝滯的空氣。丁洪濤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后,臉色鐵青,手指敲擊著桌面那摞厚厚的材料――那是縣里下半年重點工作的匯報草案。田嘉明剛才那番話像機關(guān)槍一樣,讓這個高高在上的縣委書記覺得自己被罵的千瘡百孔體無完膚。
"腐敗分子?"丁洪濤在心里冷笑,他抓起桌面上的一份文件,攥成了紙團。他在東原市干了二十多年,從公社干事一步步走到今天,什么風浪沒見過?當年在光明區(qū)主持河道清淤,也是連著三個月睡在工棚里;為了爭取市里的公路項目,他陪著笑臉上上下下跑了多少趟?喝了多少酒,現(xiàn)在倒好,一個靠著自己力薦才當上政法委書記的人,竟敢指著鼻子罵自己腐??!
桌面上那份關(guān)于省制藥廠落戶東洪的行程報告,此刻顯得格外刺眼。田嘉明居然說"來十個藥廠也得干倒閉"――這不僅是侮辱,更是對整個縣委工作的否定。丁洪濤越想越氣,猛地抬起手,重重一巴掌拍在材料上。
"砰"的一聲悶響在辦公室里回蕩。隔壁縣委辦主任呂連群顯然聽到了動靜,腳步聲在門口遲疑地停了片刻,終究沒敢敲門進來。畢竟,這個時候何必沖上來挨上一頓罵嘛!
丁洪濤靠在椅背上,胸口起伏。他想起防汛期間田嘉明違抗市里命令,硬是保住了平水河大堤,也是走了他媽的狗屎運,讓市委書記于偉正差點陷入了危險境地,當時還覺得這是個敢作敢當?shù)母刹俊,F(xiàn)在看來,這人根本就是目無組織、狂妄自大!自己怎么會推薦這么個人?不過是周海英的一條狗而已。但是打狗還得看主人啊。
想到周海英,丁洪濤冷靜了些。他拿起桌上的電話,撥通了那個熟悉的號碼。
"哎呀,領(lǐng)導、大書記,很久沒有聽到你的聲音了。"周海英在電話那頭笑道,聲音帶著慣有的客套。
丁洪濤努力讓語氣顯得輕松:"海英啊,現(xiàn)在工作可不好干?!?
怎么回事?
“剛把市委于書記送走,市委于書記下午專程到我們東洪縣來考察啊,新來的周書記,還有登峰市長,都來了啊。你要是有機會,想辦法給省制藥廠的領(lǐng)導通個氣,爭取啊落戶我們東洪嘛!"
"丁書記啊,省制藥廠的王蓉,我倒是在省上見過一面,但是人家家里有鐵帽子,我們這種干部,人家看不上眼的。”
聽到鐵帽子這三個字,丁洪濤馬上就明白了。
周海英調(diào)侃道:“您看您現(xiàn)在動輒就和市委周書記、市委于書記、市政府登峰市長交流,肯定想不起我們這些手里沒權(quán)沒勢力的朋友了嘛。"
周海英半開玩笑地打斷他,"洪濤啊,你現(xiàn)在可是市委書記于偉正跟前的紅人,你的工作都不好干,我們的工作啊,就沒法干了。你要覺得不好干,咱們兩個換一換。"
丁洪濤聽得出來,周海英這話里帶著幾分調(diào)侃。要知道,放在幾年前,周海英根本看不上東洪這種交通閉塞、經(jīng)濟和財政收入偏弱的地方的縣長、書記,覺得這樣的崗位沒有多大干頭,也沒什么前途。直到周鴻基出事,周海英才做出了深刻的反思。想當縣長、書記,沒有經(jīng)驗或者超人的能力,這個崗位換誰來當,市委書記都不會輕易拿出來示人的。所以,周海英才覺得自己以前眼高手低,把縣長和書記沒當回事。
"海英啊,這次抗洪,東洪縣保住了平水河大堤,關(guān)鍵就是你給我們提供了足夠的砂石料。"丁洪濤把話題引向共同經(jīng)歷,"不然的話,到最后,說不定決口在哪里呢。"
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。丁洪濤知道,周海英最近日子并不好過。周鴻基的事情傳出多個版本,自己去省城開會,也已經(jīng)聽到周鴻基要直接退休??粘龅母笔〖墠徫唬蓮垜c合填補。也有傳出周鴻基要去省政協(xié),雖然比不上省委常委、秘書長這樣的權(quán)力大戶,但畢竟也是副省級。
周海英也是知道,自己那些朋友又慢慢圍了上來,但周海英已看透世態(tài)炎涼,所以刻意縮小了自己的社交圈子。除了丁剛、趙東和文物圈的幾個朋友之外,周海英基本上不再參與酒局。而生意當中的事情也全權(quán)交給了王住v芎s顏齔槍芫值墓ぷ饗衷諞丫愕糜辛誦┬淼鈉鶘
"丁書記,怎么又想著吃飯呢?有事兒直說,沒必要天天去吃飯?,F(xiàn)在,吃飯都成了一種負擔啊。"周海英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,"我的肚子太大了,整個人現(xiàn)在都170多斤了。"周海英沒有說謊,自從結(jié)婚后,從剛大學畢業(yè)時的130斤一路長到現(xiàn)在。
丁洪濤知道必須切入正題了。關(guān)于田嘉明的事情,必須找周海英,因為田嘉明所依靠的就是周海英。田嘉明本身還不是平安幫里的核心人物,只要周海英不幫田嘉明說話,田嘉明就是一條喪家之犬,在整個市委都沒什么話語權(quán)。
"海英啊,前段時間工作實在太忙了。這樣吧,今晚我給丁局長、趙局長,還有東投集團的賈書記打個電話,咱們朋友之間還是要聚一聚,就去你上次說的那個羊肉湯館子,吃點東北菜,怎么樣?"
周海英還想著田嘉明,接著裝作不經(jīng)意地問:"呃,叫上嘉明吧,不知道你上次和田嘉明之間的疙瘩解開沒有?"
電話那頭又沉默了一會兒。丁洪濤能想象周海英在那邊皺眉思索的樣子。
"哎呀,海英啊,你是不知道,有些人翅膀硬了啊,根本不是我們縣委能管得了的干部。"丁洪濤嘆了口氣,決定再添一把火,"今天于書記專程找田嘉明談話,非常親切,連我這個縣委書記啊,都靠不上邊兒,現(xiàn)在可以說田嘉明才是于書記的紅人啊。"
"田嘉明?不是吧?"周海英萬分詫異,"田嘉明怎么可能和于偉正書記有瓜葛?田嘉明不過是一個科級干部。于偉正書記都是正廳級干部啊,怎么著他們兩個也說不到一起吧?"
周海英從丁洪濤的話語中知道兩個人的疙瘩還沒有解開,便說:"哎呀,正好田嘉明呀,也一直想約著吃頓飯。那就晚上吧,晚上就到羊肉館吃頓家常菜。"
丁洪濤自然不想再喊田嘉明,就道:"下次吧,下次再約嘉明,我先和你,把話聊開。"
掛掉電話,丁洪濤長舒一口氣。他了解周海英,這人最看重面子。田嘉明既然是周海英推薦的人,現(xiàn)在卻和于書記走得近,周海英心里肯定不會舒服。
就在丁洪濤打電話的同時,縣公安局黨委書記田嘉明回到辦公室后,怒不可遏,耷拉著臉。思前想后,他又取出腰間掛著的一串鑰匙,打開最下面抽屜的鎖。從里面拿出一把手槍來。這把54式手槍,是田嘉明的配槍。田嘉明拿出手槍,取出彈夾,又將一盒子彈拿出來,一顆一顆地壓進彈夾里。無比的憤怒和壓力,讓田嘉明總想朝某個地方打上幾槍。
想到這里,田嘉明一把將槍拍在桌子上,給廖文波打電話,說道:"廖局長,明天你聯(lián)系一下武警中隊,組織縣刑警大隊、縣治安大隊和城管所的同志到靶場,去搞一次實戰(zhàn)打靶,提高全縣公安機關(guān)的戰(zhàn)斗力和應(yīng)急能力。"
廖文波經(jīng)常與武警中隊聯(lián)系。武警中隊有一個靶場,說是靶場,就是一個大操場。打靶場的后面有一個鼓起的土包。早些年是個磚窯廠,后來廢棄之后,這磚窯廠留下的大土包,倒成了打靶的好地方。所有的子彈打進土包山里,不會有什么風險。
廖文波說道:"田書記,您是不是槍癮犯了啊?"
田嘉明說道這久不練,生疏啊。廖文波說道:"書記,干脆這樣,我們縣局從東投集團槍殺案之后,搞了一次繳槍行動,從下面收繳了一批槍,其中有幾支氣槍,性能很不錯,要不選上兩把,我們到平水河大堤上打野鴨子去。"
沿著平水河大堤兩側(cè),在東洪境內(nèi),有一段是蘆葦蕩,也是一片洼地,這片洼地面積更大,足足有七八百畝。這片洼地,除了野鴨之外,也有一些不知名的水鳥,這個季節(jié),有的時候甚至還有天鵝。所以二官屯鄉(xiāng)的群眾時常拿著彈弓、氣槍、土槍到蘆葦蕩里打野鴨子和野兔,打到了就當作食物充饑,打不到也是一種放松。
田嘉明想了想說道:"現(xiàn)在才剛剛五點半,離天黑還有兩個小時,我們現(xiàn)在去二官屯鄉(xiāng)正合適。如果晚上真的有收獲,就到二官屯鄉(xiāng)的派出所,讓他們請個廚師弄一頓飯。"
田嘉明好槍喜槍,在每年組織的射擊打靶比賽中,他的成績都是名列前茅的。隨即兩個人就帶著一個駕駛員,三個人開了一輛敞篷的吉普車,就到二官屯鄉(xiāng)的蘆葦蕩。到了二官屯鄉(xiāng)蘆葦蕩的入口,二官屯鄉(xiāng)的所長兼指導員老田,就已經(jīng)帶了一輛面包車在路口等候他們。
匯合之后,廖文波從后面取出三桿氣槍來,裝入了鋼珠,然后就朝著蘆葦蕩深處走去。這里的野鴨膽子頗大,或者說這野鴨已經(jīng)見慣了世面了,知道普通人沒有武器根本對野鴨無可奈何。
蘆葦蕩里有數(shù)條趟出來的小路,勉強一人通過,腳下略顯崎嶇,不過好在幾人都手中有槍,有槍自然是有膽氣。不多會,三個人就順著小路來到了一處野水塘。水塘面積頗大,水面清澈,水質(zhì)不錯。
田嘉明校準了準星,熟悉了一把槍的性能之后,站在遠處就朝著覓食的野鴨瞄準。喊了一聲操蛋的丁洪濤,然后一聲槍響,就有一只野鴨撲通一聲之后,就栽到了水里。
副局長廖文波似乎覺得自己聽錯了,重復了句,誰操蛋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