椧書院街的青石板路上多了一道頻繁穿梭的身影。

陳東門背著帆布包，里面除了厚厚的戶型圖和配套規(guī)劃冊，還塞著個保溫壺，是他特意準備的姜棗茶。老街老人多，喝著暖身。

魏敬武向聞市長正式“要人”，把陳東門由市政府辦行政處，調入市人大信訪辦。聞哲自然愿意放人，不過他暗示魏敬武，給陳東門解決了副科級的待遇。在市人大，一個沒有實職的副科級干部，根本引不起人們的注意。不過也有人在議論，一個人大的副科級干部的份量，有沒有市政府一把手的司機的重。

陳東門不在乎這些，聞市長信任他，他就有干勁，如此而已。襯衫領口隨意解開兩顆扣子，褲腳沾著些泥點，挨家挨戶叩門時，總是先輕輕敲三下門框，那是老街人打招呼的規(guī)矩。

李守業(yè)頭天就帶著全家簽了協(xié)議，此刻正拄著那根雕著纏枝蓮的棗木拐杖跟在他身后當\"說客\"，溝壑縱橫的臉上滿是紅光，逢人便拍著胸脯保證，像是編外的工作人員。

走到開雜貨鋪的趙嬸家時，藍布門簾剛掀開就飄出股濃郁的艾草味，混著些許薄荷的清涼。趙嬸正給臥床的老伴擦手，搪瓷盆里的水泛起細密的漣漪，見兩人進來，嘆氣說：

\"我家老陳癱在床，搬去新區(qū)爬樓梯咋弄？再說這鋪子開了三十年，柜臺第三層的木板上還刻著我兒子小時候畫的小人，搬了客源就散了。\"

陳東門早有準備，塑封好的戶型圖，指著\"無障礙戶型\"幾個字，說：

\"趙嬸您看，特意給您留了一樓帶院子的戶型，院子里能種您愛養(yǎng)的茉莉，出門左轉二十步就是社區(qū)醫(yī)院，輪椅通道鋪的是防滑磚，比老街的青石板還平。\"

他又拿出商鋪規(guī)劃圖，

\"新區(qū)主街留了十間便民鋪，優(yōu)先給老街商戶，您這雜貨鋪換塊黑底金字的新招牌，客源比現(xiàn)在還多，而且王玉總說了，前半年房租全免，連鋪貨的貨架都給您備好實木的。\"

趙嬸點點頭。

一直沉默的老陳突然開口：

\"我昨兒聽廣播里說，書院街要建玉石坊，以后游客多著呢。咱搬去新區(qū)，出了門走五分鐘就是公交站，到老街也就兩站地，真能留間鋪子就好了。\"

李守業(yè)連忙湊上前，拐杖頭輕輕敲了敲規(guī)劃圖：

\"我親眼見著協(xié)議附件上蓋著市政府的紅章，寫著'老街商戶優(yōu)先選鋪'！我那侄子開茶館的，都已經(jīng)選好了臨街的位置，窗戶外就能看見江景。\"

陳東門趁機從包里掏出預簽約表和鋼筆，

\"您要是信得過我，今天先登記，明天我讓公司的小伙子來抬輪椅，帶您和陳叔去新區(qū)看樣板房。\"

這樣的場景在書院街反復上演。陳東門白天帶著居民去新區(qū)看樣板房；晚上就在李氏宗祠擺上長桌，桌上鋪著洗得發(fā)白的藍格子桌布，請來點石集團的工程師和社區(qū)人員答疑。

王玉派來的團隊在一旁搭起臨時展廳，白色的幕布上循環(huán)播放著書院街修復動畫，鏡頭里，褪色的雕花窗欞重新上了漆，泛黑的匾額被精心打磨，與錯落有致的新區(qū)交相輝映。

年輕人最感興趣的，是電視連續(xù)劇《長寧書院》的招聘群演的現(xiàn)場會，許多人懷揣著“寶強夢”而來。同時，也吸引了其他區(qū)的、甚至是長寧以外的人絡繹不絕而來，也把人氣提升了。

十一天以后的傍晚，魏敬武拿著統(tǒng)計報表走進指揮部，聲音里滿是激動：

\"簽約率百分之百！最后那戶獨居的張老太，耳朵背聽不清，還是陳東門蹲在她跟前，湊著耳朵喊了三遍條款，背著她去簽的字！\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