時近黃昏,星輝珍寶閣內(nèi)已點亮了燭火。鎏金燭臺上,兒臂粗的蠟燭將廳堂照得亮如白晝,也映得那些陳列在紫檀木架上的奇珍異寶愈發(fā)流光溢彩。
司淮踏進(jìn)門時,身上已換了簇新的五品官服,腰束玉帶。他如今是戶部分管兩省漕運調(diào)度的紅人,步履間透著幾分志得意記。兩個青衣小帽的伙計一見是他,立刻堆起記臉笑容,躬身迎了上來。
“司大人,您可有些日子沒來了?!蹦觊L些的伙計熟絡(luò)地招呼著,“今早剛到了一批上好的藍(lán)田玉器,正等著您這樣有眼光的貴人品鑒呢?!?
司淮微微點頭,目光卻已越過伙計,落在了從內(nèi)室緩步走出的那人身上。
“司大人大駕光臨,敝店蓬蓽生輝?!苯鼓瞎笆中Φ馈?
“江老板說笑了,”司淮連忙還禮,面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恭敬,“今日本官前來,是想為家中女眷選件首飾?!?
兩人心照不宣地交換了一個眼神。江斯南會意,擺手屏退了左右伙計,親自引著司淮走向內(nèi)室。
“大人這邊請,近日剛得了件稀罕物,正合大人之用?!?
內(nèi)室的布置遠(yuǎn)比外廳雅致,多寶閣里陳列的物件也更加珍貴。江斯南從一只抽屜中取出一只錦盒,打開來時,連司淮都不由屏住了呼吸。
盒中紅絨襯底上,靜靜躺著一只金鑲玉雕花手鐲。那鐲子通l由整塊羊脂白玉雕琢而成,玉質(zhì)溫潤如凝脂,內(nèi)里仿佛有光華流動。鐲身鑲著赤金纏枝花紋,花蕊處細(xì)細(xì)點綴著紅藍(lán)二色寶石,燭光下流光溢彩,美不勝收。
“這是西域工匠的手藝,”江斯南輕聲道,“玉是和田美玉,金是足色赤金,上面的寶石來自桫國。最妙的是這雕工,您看這纏枝蓮紋,寓意連連高升,福澤綿長……”
司淮小心翼翼地接過手鐲,觸手生溫。他雖不太懂玉器,卻也看得出這是件難得的珍品。
“不知……這鐲子作價幾何?”他試探著問道。
江斯南微微一笑,伸出五指。
“五百兩?”司淮心頭一跳。這價錢雖在他預(yù)料之中,卻也著實不菲。
誰知江斯南卻搖了搖頭。
“五十兩?”司淮有些詫異,若真是這個價錢,那可真是撿了大便宜。
江斯南仍是搖頭,緩緩合上錦盒,推到司淮面前。
“分文不取?!?
司淮愣住了。他雖然知道江斯南一向大方,卻也沒想到竟大方至此。
“這如何使得!”他連忙推辭,“如此貴重之物,下官豈能白拿?江老板若是執(zhí)意如此,下官只好去別家看看了?!彼f得懇切,手上卻仍緊緊握著那只錦盒。
江斯南何等精明,早已看穿他心思,卻不點破,只笑道:“大人太過拘禮,區(qū)區(qū)薄禮,不過是聊表心意罷了?!?
“不可不可,”司淮連連擺手,面上卻已露出松動之色,“本官蒙江老板指點,已是感激不盡,豈能再受此重禮?若是傳揚出去,旁人該說司某不懂規(guī)矩了?!?
江斯南沉吟片刻,忽然笑道:“既然如此,在下倒有個兩全其美的法子。”
他重新打開錦盒,取出手鐲,指著內(nèi)壁一處極細(xì)微的瑕疵道:“大人請看,這里有一處天然的玉紋,雖說無傷大雅,終究算不得完美。若是大人不嫌棄,便給十兩銀子的本錢,如何?”
司淮湊近細(xì)看,果然見那玉鐲內(nèi)壁有一道極細(xì)的紋路,若非特意指出,根本無人察覺。
他心中暗喜,知道這是江斯南給他的臺階,面上卻故作猶豫:“這……如此美玉,即便有些許瑕疵,又豈止十兩銀子?江老板莫要戲弄下官了?!?
“大人說哪里話,”江斯南正色道,“讓生意講究誠信二字。這鐲子既非完美,便當(dāng)不得完美之價。十兩銀子,剛好夠本,在下也不算虧本。還望大人成全?!?
司淮又推辭了幾句,見江斯南態(tài)度堅決,這才“勉為其難”地應(yīng)了下來。他從袖中取出錢袋,小心翼翼地數(shù)出十兩銀子,鄭重其事地交給江斯南,仿佛交付的是什么了不得的巨款。
江斯南含笑收了,又將錦盒仔細(xì)包好,遞給司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