成德帝的目光轉(zhuǎn)向小皇子衛(wèi)弘祥。
衛(wèi)弘祥此刻正局促不安地坐著,雙手緊緊攥著衣角。察覺到父皇的視線,他渾身一顫,下意識地看向身旁的魏仲卿。
魏太師感受到衛(wèi)弘祥的目光,他細長的眼睛幾不可察地瞇了一下,微微點頭。
如同得到指令的提線木偶,衛(wèi)弘祥慌忙起身,動作太急甚至碰倒了面前的酒盞。
“兒、兒臣……”他聲音細弱,帶著明顯的顫抖,“兒臣想獵幾只溫馴的鹿,取其鹿茸,為父皇滋補龍體……還、還有,獵場東麓有溫泉,兒臣想取些溫泉水,給父皇泡茶……”
他越說聲音越小,到最后幾乎聽不見。這番話顯然是事先精心準備的,措辭恭敬,考慮周全,卻全然不像一個十六歲少年該有的朝氣,倒像是老學究寫的奏章。
幾位老臣交換了眼神,有人輕輕搖頭。誰都看得出來,這番話必是魏仲卿所授。這位太師對小皇子的控制,已經(jīng)細致到了每一句話、每一個動作。
成德帝沉默了片刻。篝火在他臉上投下晃動的陰影,讓人看不清他的眼神。良久,他才擺了擺手,示意衛(wèi)弘祥坐下。
少年皇子如蒙大赦,幾乎癱倒在座位上,額頭上已滲出細密的汗珠。魏仲卿則依舊慢悠悠地轉(zhuǎn)著玉核桃,臉上的笑容沒有絲毫變化。
“二皇子?!背傻碌坶_口,聲音平穩(wěn),“你呢?”
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鎮(zhèn)北王衛(wèi)弘禎身上。
與其他皇子精心裝扮不同,衛(wèi)弘禎只穿著一身半舊的玄色勁裝,肩甲和護腕上滿是劃痕,顯然是常年征戰(zhàn)的舊物。他來得最晚,風塵仆仆,甚至連臉上的沙塵都未曾擦凈。
但他起身的那一刻,整個宴席的氣氛都為之一變。
那是一種從尸山血海中磨礪出的氣勢,無需語,無需動作,只是站在那里,就讓人感受到撲面而來的凜冽煞氣。席間幾位久經(jīng)沙場的老將都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背,眼中露出贊賞之色。
“父皇?!毙l(wèi)弘禎抱拳行禮,動作干凈利落,帶著軍人特有的鏗鏘,“兒臣在北疆七年,獵的是犯邊之狼,射的是噬人之虎。那些畜生,可不是京畿獵場里養(yǎng)肥的麋鹿狐兔可比。”
他頓了頓,聲音陡然提高“這獵場若只追逐溫馴之物,未免無趣!兒臣此來,只獵最兇的猛獸,方顯男兒本色!”
話音落下,席間瞬間爆發(fā)出喝彩之聲。這一次,不是官員的阿諛奉承,而是真正武將們的熱血沸騰。副將趙鐵柱甚至一拍桌子,高聲叫道“說得好!這才是咱大舜皇子的氣魄!”
衛(wèi)弘睿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。他精心準備的白熊宣,在二弟這簡短卻彪悍的話語面前,顯得如此蒼白無力。
成德帝點點頭“北境七年,你確有所獲?!?
衛(wèi)弘禎傲然一笑,并不落座,反而將目光投向最后一位皇子。
所有人的視線隨之轉(zhuǎn)動。然后,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愣住了。
三皇子崔一渡,此刻正專心致志地對付著一條烤得金黃酥脆的羊腿。他用小刀仔細地將肉從骨頭上剔下,一片片碼在面前的銀盤里,動作不緊不慢,甚至帶著幾分優(yōu)雅。篝火的光映在他臉上,照出他專注的神情,仿佛周遭的權力博弈、明爭暗斗,都不如盤中這塊羊肉來得重要。
直到感受到無數(shù)目光聚焦在自已身上,崔一渡才茫然抬起頭。他眨了眨眼,嘴角還沾著一點油星和孜然粒。
“三皇子?!背傻碌鄣穆曇繇懫?,帶著些許無奈,又有些好奇,“你呢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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