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帝的喝聲被簾帳遮擋變得模糊,在明暗交匯的寢宮內,如同猛獸低吼,令人心悸。
袁太監(jiān)俯身在地。
“是奴婢無能,奴婢該死。”他連連說道。
皇帝起身踱步,寬大的衣袖揮動。
“朕也不是無情,他們方家榮華富貴也享了,三代還不夠嗎?人不能這么貪心吧?!彼f道。
“是,是,陛下說的是。”袁太監(jiān)連聲應道。
“朕知道方家這么多年老實本分,所以命你多加輔助,朕不聞不問?!被实壅f道,“難道這還不夠?”
“夠夠?!痹O(jiān)再次認真的說道,“陛下對方家仁至義盡。”
這來回踱步以及一通話,皇帝的郁郁也散去了很多,他拂袖重新坐下來,蒙蒙的晨光透過簾帳照進室內。
“方家做生意還不錯,這么多年也沒出紕漏?!彼谅晢柕?。
“只是陛下到底不是生意人?!痹O(jiān)接過話說道。
是啊,現在的他也不需要那些錢了。
最關鍵的是他也不能讓人知道曾經做過的生意。
“只要他們做個老老實實的生意人,朕自然能允諾保他們生前富貴榮華無憂?!被实壅f道。
“奴婢一直遵陛下的叮囑,從沒有危害方家的生意以及婦人們?!痹O(jiān)忙俯身說道。
他們只是要方家斷子絕孫而已。
只可惜棋差一招。
“都是奴婢選人不善,露出馬腳?!痹O(jiān)誠惶誠恐的俯身叩頭,“差點惹來大禍?!?
皇帝閃過一絲惱恨,但旋即掩飾,看著袁太監(jiān)浮現笑意。
“這怎么能怪你。”他說道,伸手示意起身,“大概是天意如此吧。”
袁太監(jiān)連連謝恩。
“為了不打草驚蛇,奴婢會繼續(xù)尋機安排?!彼f道,“請陛下放心?!?
“老袁啊,朕對你當然放心?!被实蹘е鴰追指袊@,“你才是朕真正可靠的舊人啊,要不然這件事朕就交給陸云旗來辦了?!?
陸云旗的錦衣衛(wèi)的確不知道這件事,袁太監(jiān)知道,聞再次激動不已。
“奴婢有愧陛下信任。”他叩頭說道。
“安排完這件事,你就回來?!被实坌弊锌恳砩?,面色幾分沉重憂慮,“自從九齡死了后,陸云旗的心思朕越來越難以把握,所以想要你回來幫著朕,到時候司禮監(jiān)給你一個位置,別的事也不用管,就做錦衣衛(wèi)做的那些事,也好監(jiān)管他們。”
袁太監(jiān)大喜。
“多謝陛下?!彼殿^說道,抬起頭又諂媚一笑,跪行近前,替皇帝輕輕的捶腿,“陛下這寒腿癥好些了嗎?”
“好什么啊,這里雖然比山東暖和,可是陰寒?!被实廴嗡?,手掐著額頭說道,又笑了笑,“不過你送回來的膏藥很管用,你還年年惦記朕這老毛病啊?!?
袁太監(jiān)雙眼含淚。
“奴婢從小就跟著陛下,這心里除了陛下也沒有別人了?!彼煅收f道,“奴婢知道陛下的不易,那些外人怎么能比我們這些人用的方便?!?
皇帝含笑點點頭。
“好了,你下去歇息吧,歇一歇就又要走?!彼f道。
袁太監(jiān)俯身叩頭應聲是,低頭退了出去。
屋子里越發(fā)的明亮,也睡不了了,皇帝干脆伸手在案上翻了翻,看到一本黃誠的奏章,便抽出來翻開看,一眼就看到其內德盛昌三字,頓時坐直身子,越看神情越難看,啪的一聲將奏章扔在桌子上。
“來人?!彼鹊?。
外邊的內侍齊齊涌入,一面打起簾子,一面對面色不善的皇帝施禮。
“叫黃大人…”皇帝說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