傍晚時分,鉛灰色的云層低垂,綿綿秋雨無聲地浸潤著整座城市。霓虹燈光在濕漉漉的瀝青路上暈染開一片模糊的光斑,行人匆匆,車輛駛過帶起細密的水聲。
位于老街轉(zhuǎn)角處的“解憂雜貨店”,像一座遺世獨立的孤島,亮著暖黃色的燈光。店門上方,一枚老舊的銅質(zhì)風鈴在偶爾穿堂而過的微風中,發(fā)出零星、清脆的叮咚聲。
店主陳默正站在柜臺后,就著燈光,耐心地擦拭著一個有些年頭的榫卯木雕。他動作輕柔,眼神專注,仿佛手中不是一件死物,而是需要小心呵護的生命。他看上去二十三四歲的年紀,樣貌清秀,穿著簡單的棉質(zhì)白襯衫和灰色長褲,周身散發(fā)著一種與世無爭的平靜氣息。只有那雙偶爾抬起的眼眸,深邃得像不見底的古井,似乎藏了許多不為人知的故事。
“老、老板……”
店員蘇曉清點完最后一排貨架,有些心神不寧地蹭到柜臺邊。她是個模樣俏麗的年輕女孩,此刻卻微微縮著肩膀,下意識地搓著手臂。
“我總覺得……好像有什么東西在看著我們?!彼龎旱吐曇?,像怕被什么聽見似的,目光不安地瞟向窗外迷蒙的雨幕,“這雨下得人心里毛毛的?!?
蘇曉天生體質(zhì)特殊,能模糊地感知到一些“不干凈”的東西。雖然這份感知時靈時不靈,且大多時候只帶來一陣莫名的寒意或心悸,但也足以讓她對這類天氣和氛圍格外敏感。
陳默抬起頭,看向她,溫和地笑了笑,那笑容像店里的燈光一樣,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?!笆翘鞖庥绊懓?,氣壓低,容易讓人產(chǎn)生錯覺?!彼畔率种械哪镜?,看了眼墻上的老式掛鐘,“快打烊了,收拾一下,等雨小點,我請你吃街口那家餛飩?!?
他的聲音平和沉穩(wěn),有效地驅(qū)散了蘇曉心頭的一些寒意。她剛松了口氣,想說點什么——
“哐當!”
店門被猛地一把推開,撞得門楣上的風鈴發(fā)出一串尖銳、急促、近乎抗議的亂響!
一個高大健壯、渾身濕透的身影帶著一股冷風和雨水的氣息闖了進來,正是附近那家健身房的教練張弛。他平時總是元氣滿滿,此刻卻顯得有些狼狽,緊身的運動t恤勾勒出繃緊的肌肉線條,臉上混雜著雨水和一種見鬼似的驚疑不定。
“默哥!臥槽!真他媽邪門了!”他幾步?jīng)_到柜臺前,也顧不上擦一把臉上的水漬,壓低粗嗓門,對著陳默急切地說道,“我好像……撞鬼了!”
蘇曉嚇得“呀”了一聲,猛地又往陳默身邊靠了靠,差點碰倒旁邊的招財貓。
陳默神色不變,只是伸手扶穩(wěn)了晃動的貓咪擺件,語氣一如既往的平穩(wěn),像在討論天氣:“慢慢說,怎么回事?哪個鬼這么不開眼,敢惹我們張教練?”他甚至還開了個小小的玩笑,試圖緩和對方過于緊張的情緒。
“就我家樓道那個聲控燈!”張弛比劃著,語速很快,“這幾天一到后半夜,十二點一過,準亮!我他媽上去看了好幾次了,連個鬼影子都沒有!燈一滅,沒幾秒,自己又亮了!跟有人在那兒跺腳似的!”他灌了口唾沫,繼續(xù)道,“還有剛才!我來你這兒的路上,路過那個小公園,好像……好像看見個穿白裙子、渾身濕透的小女孩蹲在路邊哭!我就眨了個眼的功夫,人就不見了!你說是不是……”他這個堅定的無神論者,此刻堅固的世界觀正在碎裂的邊緣搖搖欲墜。
陳默靜靜地聽著,目光卻不經(jīng)意地掃過柜臺上的手機。屏幕還亮著,停留在一款名為《心靈治愈師》的像素風手游界面。屏幕上,第一個閃爍著“未完成”標識的委托任務,標題正是——“哭泣的女兒”。
游戲界面里,那個像素風格的、抱著小熊玩偶、低頭哭泣的小女孩形象,與張弛口中那個“穿白裙子、渾身濕透”的身影,微妙地重合了。
他不動聲色地伸出手,指尖劃過屏幕,熄滅了它。
“可能是你看錯了,雨天光線不好,容易產(chǎn)生錯覺?!标惸穆曇魩е环N奇異的、不容置疑的安撫力量,“或許是哪家孩子跑出來玩迷路了,已經(jīng)被家人找回去了。至于聲控燈,可能是線路老化或者接觸不良,明天我?guī)湍憧纯?。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