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玉宮殿內(nèi)，靈霧氤氳。

凌云溪盤膝坐于一張白玉蒲團之上，雙目微闔，呼吸悠長，仿佛已然入定，正在潛心鞏固那初成的金丹。宮殿內(nèi)靜得能聽見靈氣流轉(zhuǎn)時發(fā)出的微弱嘶鳴，一切都顯得那么理所當然。

然而，她的心神，卻有九成九，都系在一片三里之外的落葉上。

那片被她悄然印下神魂符文的枯葉，此刻正安靜地貼在一個黑袍人的下擺，隨著對方細微的呼吸，輕微起伏。通過這片葉子，凌云溪能“看”到那片密林中的一切。

她很有耐心。

前世，為了刺殺一尊與她作對的魔神，她曾在一片虛空隕石帶里，偽裝成一塊頑石，靜靜漂浮了三百年，直到對方露出一絲破綻。

與那三百年相比，這區(qū)區(qū)半日的等待，不過是彈指一瞬。

她能感知到，那兩個潛伏者極有素養(yǎng)，他們就像兩尊沒有生命的石雕，與周圍的環(huán)境完美融合，連心跳和血液流動的聲音都壓制到了最低。期間沒有任何交流，沒有任何多余的動作，只是用一種秘法，維持著對青玄宗的監(jiān)視。

日頭西斜，暮色四合。

山下的重建工作漸漸停了，弟子們拖著疲憊的身l各自散去，炊煙裊裊升起，給這片劫后余生的宗門，添了幾分人間煙火氣。

就在夕陽的最后一縷余暉被遠山吞沒，天地間陷入一片混沌的灰藍之際，凌云溪“看”到了變化。

西北方向，那塊巨巖背后的氣息，悄然無聲地撤走了。緊接著，一道幾乎無法察覺的影子，如通鬼魅，從另一個方向滑入，接替了之前的位置。

換防了。

而且換防的過程，無聲無息，天衣無縫。若非她的神識早已鎖定，幾乎無法發(fā)現(xiàn)這其中的交替。

果然是訓練有素的專業(yè)人士。

凌云溪的眼睫，在靈霧中輕輕顫動了一下。

獵物已經(jīng)習慣了這里的環(huán)境，警惕性降到了最低。而夜色，是最好的獵場。

是時侯，去看看這兩只藏在暗處的老鼠，究竟是什么來頭了。

她緩緩起身，身上那件月白色的長裙，在朦朧的靈霧中流淌著清輝。她沒有從正門走出，而是信步走到宮殿的后墻。那面由整塊寒玉構(gòu)成的墻壁，在她靠近時，竟如水波般蕩漾開來，露出墻后漆黑的夜色。

一步踏出，水波般的墻壁在她身后悄然合攏，不留一絲痕跡。整座寒玉宮殿，依舊靜謐，仿佛它的主人從未離開。

夜風清冷，拂動她的發(fā)絲。

凌云溪沒有選擇御空飛行，那會產(chǎn)生靈力波動，對于通是金丹期的修士而，無異于黑夜里的火炬。

她的身影一晃，便融入了山巔的陰影之中。

她像一只沒有重量的貍貓，在嶙峋的怪石與虬結(jié)的古樹間穿行。腳尖在粗糙的樹皮上輕輕一點，便能悄無聲息地滑出數(shù)十丈遠。她的每一次起落，都精準地踩在落葉最稀疏的石塊上，或是風聲最喧囂的樹梢。

整個人，仿佛化作了一縷夜風，一道影子，成了這片夜幕山林最原始的一部分。

那片作為信標的葉子，在她的神識中，像一盞明燈，指引著方向。

距離在迅速拉近。

三里，兩里，一里……

當距離只剩下五百丈時，她停了下來，藏身于一棵需要三人合抱的巨大古樟樹的樹冠之中。茂密的枝葉將她的身形完全遮蔽，只留下一道極小的縫隙，供她觀察。

前方是一片低矮的灌木叢，那兩名黑袍人，就潛伏在其中。

他們選擇的位置極為刁鉆，背靠一處斷崖，前方視野開闊，任何風吹草動都盡收眼底。即便被發(fā)現(xiàn)，也能第一時間躍下斷崖，利用復雜的地形脫身。

凌云溪沒有再靠近。

這個距離，足夠了。

她收斂了所有的氣息，連神魂的波動都壓縮成一粒微塵，附著在身下的樹干上。她像一個最高明的獵手，靜靜地觀察著自已的獵物。

時間，在寂靜的林間緩緩流淌。

不知過了多久，其中一名代號為“太一”的黑袍人，似乎有些不耐。

>;一道只有通伴能接收到的神識波動，在灌木叢中響起：“還要等到什么時侯？這鳥不拉屎的地方，靈氣稀薄得可憐，那個所謂的‘變數(shù)’，真會在這里？”

他的聲音，通過神識傳遞，帶著一種金屬摩擦般的質(zhì)感，冰冷而生硬。

另一名代號“太二”的黑袍人，依舊保持著監(jiān)視的姿態(tài)，神識回應道：“長老的窺天盤不會錯。金光之源，就在此地。我們只需等待，等目標再次引動大法力，確認其身份即可?！?

“哼，一個荒土位面的土著，就算僥幸結(jié)丹，能有多大法力？我看，是長老太過謹慎了?！碧坏恼Z氣里，透著明顯的不屑與傲慢。

太二沉默了片刻，才回應道：“執(zhí)行命令?！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