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前幾日，東州兵在城外又和本地大族的部曲起沖突了，打傷了好幾個人，結果呢？州牧各打五十大板，不了了之！分明是偏袒！”

“哼，再這樣下去，這益州到底是誰家的？我們本地人出力出糧，好處全讓外人占了！長此以往，只怕要出大亂子！”

這類論極具煽動性，直接挑動地域矛盾，將劉璋置于“不公”的位置，暗示其統(tǒng)治基礎（本土支持）正在流失。許多原本就對東州兵不滿的益州士族、百姓，聽到這些“公道話”，自然更加憤懣，對劉璋的怨氣也更深。

然后，流開始升級，指向劉璋統(tǒng)治的“合法性”與“后果”：

“當年劉益州（劉焉）入川，是奉朝廷之命，保境安民?？扇缃衲?？中原大亂，漢室衰微，咱們益州閉關自守，不思進取也就罷了，連自己家里都管不好，讓小人當?shù)溃缽婋x心，這算什么‘保境安民’？”

“我聽說啊，北邊的曹丞相，已經(jīng)平定了河北，接下來就要南下了！咱們州牧這樣……能擋得住嗎？別到時候，把咱們益州這大好河山，也拱手送人！”

“就是！你看人家荊州的趙子龍將軍，也是外來人，可人家短短時間就把北荊州治理得井井有條，兵強馬壯，連曹軍都打退了！這才叫英雄！咱們益州，缺的就是這樣一位有膽有識的明主??！”

“噓……慎！慎！不過……這話也在理。這世道，沒個強有力的主公，怕是守不住這份家業(yè)哦……”

流從批評劉璋個人，上升到質(zhì)疑其統(tǒng)治能力對益州安危的影響，并巧妙地引入了外部參照物（趙云）和外部威脅（曹操），進一步加劇了民眾的不安全感和對現(xiàn)有統(tǒng)治者的失望。最后那句“缺一位明主”，更是點睛之筆，為未來的可能性留下了伏筆。

這些流，真真假假，虛實結合。有些是基于事實的夸大（如劉璋優(yōu)柔、寵信近臣、東州與本土矛盾），有些是合理的推測與擔憂（如曹操威脅），有些則是赤裸裸的對比與引導（如對比趙云）。它們通過市井小民、行商腳夫、落魄文人之口傳播，速度快得驚人，且難以追溯源頭。

成都的茶樓里，江州的碼頭上，閬中的市集中，類似的議論越來越常見。開始還遮遮掩掩，后來漸漸有些肆無忌憚。劉璋并非毫無耳聞，也曾下令查禁，但流如水，無孔不入，如何禁絕？越是查禁，反而越顯得心虛，流傳得越兇。

一些原本中立或?qū)㈣吧写嫫诖墓倮簟⑹咳?，耳濡目染之下，心態(tài)也悄然發(fā)生變化。法正、張松等人，則適時地在“私下閑談”中，對這些流表示“憂慮”或“部分認同”，進一步賦予其“真實性”和“代表性”。

劉璋的威望，在這股無聲的輿論浪潮中，持續(xù)流失。東州集團與本土士族的裂痕，被輿論不斷撕開、放大。一種對現(xiàn)狀不滿、對未來擔憂、渴望“變局”的暗流，在益州看似平靜的社會表層下，開始悄然涌動。

趙云身在千里之外的新野，卻通過這條隱秘的輿論戰(zhàn)線，將一把把無形的軟刀子，精準地投向了益州的心臟地帶。他不需要現(xiàn)在就去征服，他只需要讓那里的人們，從心底里開始懷疑、厭倦甚至期待取代現(xiàn)有的統(tǒng)治者。當“有德者（或有力者）居之”成為某種“民意”時，他未來的任何行動，都將獲得更多的“正當性”與“支持”。暗度陳倉之計，在思想與民心的戰(zhàn)場上，同樣在穩(wěn)步推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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