村口的老槐樹下,停著一輛嶄新的木馬車。車輪是用最結(jié)實的棗木做的,輻條像小鹿的腿一樣勻稱,車廂上還刻著一圈圈波浪紋,像是被河水洗過的石頭。
    “阿父,這就是給我學(xué)駕車的馬車嗎?”造父踮著腳尖,手指輕輕敲了敲車輪,發(fā)出“咚咚”的響聲,像小鼓在唱歌。他才七歲,頭頂剛到車廂的木板,眼睛亮得像浸在水里的黑石子。
    站在旁邊的泰豆先生捋了捋花白的胡子,手里牽著匹棕色的小馬。小馬的鬃毛被梳成了小辮子,尾巴尖系著紅布條,正低頭啃著地上的三葉草?!笆茄剑碧┒瓜壬穆曇粝窭匣睒涞哪贻喴粯訙睾?,“不過學(xué)駕車前,得先學(xué)會走路。”
    造父噘起嘴,腳邊的小石子被他踢得滾出老遠:“走路誰不會呀?我每天都能從村頭跑到村尾,比小兔子還快呢!”他說著就要去抓馬韁繩,手腕卻被泰豆先生輕輕按住了。
    “那你能閉著眼睛,沿著這條田埂走來回嗎?”泰豆先生指向不遠處的田埂。田埂窄得像根扁擔(dān),兩邊是剛插好秧苗的水田,倒映著天上的白云,看起來軟乎乎的。
    造父把胸脯挺得高高的:“當(dāng)然能!”他閉上眼睛,剛邁出兩步,腳就踩空了,幸好泰豆先生眼疾手快拉住了他。冰涼的泥水濺到褲腿上,像給褲子鑲了圈黑邊。
    “你看,”泰豆先生把他拉回田埂,“走路不光要用腳,還要用心。就像小馬吃草的時候,會先聞聞草香,再慢慢嚼?!彼紫聛?,撿起片柳葉放在造父手心,“你摸摸,柳葉的邊是尖的,就像車輪的邊緣,要是不用心看,會被扎到的?!?
    造父的手指輕輕劃過柳葉的邊緣,果然有點扎手。他看著田埂上歪歪扭扭的腳印,突然紅了臉:“阿父,我錯了,我不該急著跑。”
    接下來的三個月,造父每天都在田埂上練習(xí)走路。他學(xué)著泰豆先生的樣子,眼睛盯著腳下的泥土,感受著腳尖踩在地上的力度。清晨的露水打濕了他的布鞋,傍晚的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長長的,像個小大人。有一次,他看見一只小螞蟻拖著比自己大兩倍的面包屑,沿著田埂慢慢爬,爬了整整一個上午才到家。造父蹲在旁邊看了好久,突然明白泰豆先生說的“用心”是什么意思了。
    這天早上,泰豆先生把馬韁繩交到造父手里:“今天我們學(xué)趕車吧。”小馬已經(jīng)套好了韁繩,脖子上的銅鈴叮當(dāng)作響,像是在歡迎造父。
    造父的手心有點出汗,他學(xué)著泰豆先生的樣子,輕輕拉了拉韁繩:“駕——”小馬卻只是甩了甩尾巴,站在原地不動。
    “你得跟它說說話呀,”泰豆先生笑著拍拍小馬的脖子,“它叫棗紅,最喜歡聽人夸它的鬃毛好看。”
    造父湊近棗紅的耳朵,小聲說:“棗紅,你的鬃毛比天上的云彩還軟呢?!睏椉t像是聽懂了,輕輕打了個響鼻,邁開了步子。木馬車“咯吱咯吱”地往前走,車輪壓過石子路,發(fā)出“噠噠”的聲音,像是在和銅鈴一起唱歌。
    可是沒走多遠,造父就有點著急了。他看見遠處有幾個孩子騎著竹馬跑過,笑聲像銀鈴一樣飄-->>過來。“棗紅,我們快點跑吧!”他把韁繩拉得緊了些,腳下的馬鐙也用力踩了踩。
    棗紅突然加快了速度,車廂開始左右搖晃。造父嚇得抓緊了車把,眼睛緊緊盯著前面的路。突然,路邊竄出一只小野兔,棗紅受驚猛地往旁邊一拐,車輪差點掉進路邊的水溝里。
    “吁——”泰豆先生趕緊接過韁繩,用力拉住了棗紅。他的臉色有點嚴肅,指了指車把上的裂痕:“你看,剛才要是再偏一點,車輪就會摔壞,你也會掉下去的?!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