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林向后靠去,椅背發(fā)出輕微的吱呀聲,思緒卻已飄向百里外那片終年籠罩著迷霧的神秘之地,那里藏著足以顛覆天下的力量,也藏著他不愿為人所知的野心。
幽州刺史府密室中,青銅燈盞在墻壁上投下扭曲的光影,柳林摩挲著案頭刻滿符文的玉簡,指腹撫過玉簡表面凸起的陣法紋路,恍若又回到那日與太子對峙的時刻。當(dāng)時太子一身風(fēng)塵闖入刺史府,辭鑿鑿地揭露:草原白霧實為朝廷煉制妖族開靈神器的失敗產(chǎn)物,且仍在朝廷暗中操控之下,一旦激活,北疆必將陷入萬劫不復(fù)的恐慌。
"殿下以為柳某是三歲孩童?"柳林當(dāng)時斜倚在虎皮椅上,把玩著腰間玉牌,目光似笑非笑。他當(dāng)然清楚白霧的詭譎――那些在霧中失蹤的斥候,歸來時渾身長滿青苔、目光呆滯的模樣,至今仍在他噩夢中徘徊??僧?dāng)太子掏出閃爍著幽藍光芒的傳送陣盤,要求他在局勢有變時揮軍洛陽,柳林心中頓時警鈴大作。
密室的燭火突然明滅不定,柳林瞳孔微縮。以他手上青州、冀州的兵力,貿(mào)然進攻洛陽無疑是以卵擊石。屆時天下諸侯必定打著勤王旗號群起而攻之,他苦心經(jīng)營的勢力將瞬間土崩瓦解。指尖輕叩桌面,暗合著某種古老的節(jié)奏,他早就在太子踏入密室的瞬間,悄然開啟了小世界,將這場對話的每一個字、每一個表情都完整封存。
"還是太急躁了。"柳林將玉簡收入袖中,冷笑一聲。窗外傳來蒼鷹的尖嘯,驚起一地寒鴉。這些日子洛陽探子傳回的密報,字里行間皆是血腥味――太子黨羽被連根拔起,親眷流放嶺南,抄家的詔書如雪片般紛飛。他摩挲著皇帝圣旨上的朱砂印鑒,終于確定:這老皇帝根本沒有退位的打算,任何試圖挑戰(zhàn)皇權(quán)的舉動,都不過是飛蛾撲火。
密室石門突然傳來輕響,一名暗衛(wèi)單膝跪地呈上密函。柳林展開一看,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弧度――洛陽城表面歌舞升平,實則暗流涌動,太子的舊部已經(jīng)遭到了血洗。"看來,這天下的棋局,才剛剛開始。"他將密函湊近燭火,看著字跡在火焰中化作灰燼,眼中卻燃起了更為熾熱的野心。
柳林倚著雕花窗欞,望著塞外漫天黃沙翻涌如浪。
案頭的鎏金香爐里,龍涎香正化作一縷縷青煙盤旋而上,在昏黃的燭火映照下,恍若詭譎的迷霧。
他捏著密探剛送來的洛陽邸報,紙張上密密麻麻的字跡記錄著皇子們近來的異動――三皇子廣結(jié)文臣,在詩會上高談治國之策;五皇子頻繁出入禁軍大營,與將領(lǐng)們把酒歡。
“連嫡長子都能下得去手,其他皇子還敢如此不知收斂?”
柳林指尖輕敲窗臺,檀木發(fā)出沉悶的聲響。窗外寒風(fēng)呼嘯,卷起沙礫拍打在窗紙上,發(fā)出細碎的沙沙聲,仿佛無數(shù)冤魂在嗚咽。
他不禁聯(lián)想起太子臨終前那聲帶著血沫的嘶吼,還有皇帝站在宮墻之巔,那道冰冷而決絕的身影。
“眼珠子都摳了,眼眶子又有何用?”
柳林低笑出聲,笑聲中帶著幾分嘲諷,幾分感慨。
他緩緩轉(zhuǎn)身,目光落在墻上懸掛的山河圖上,指尖沿著地圖上洛陽的位置緩緩劃過。
在這位帝王眼中,怕是連親生骨肉,也不過是棋盤上的棋子,一旦威脅到皇權(quán),便會毫不猶豫地棄子。
想到此處,柳林眼中閃過一絲寒芒。他走到書案前,鋪開宣紙,提筆蘸墨,在紙上重重寫下“明哲保身”四個大字。
筆鋒凌厲如刀,墨跡在宣紙上暈染開來,宛如未干的血跡。
“但愿那些皇子,能早日看清局勢?!?
他喃喃自語,將筆狠狠擲入硯臺,濺起的墨點落在“明哲保身”四字上,為這四個字更添了幾分肅殺之氣。_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