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林斜倚在鎏金王座上，玄色王袍上暗繡的龍紋隨著呼吸若隱若現(xiàn)，猩紅豎瞳漫不經(jīng)心地掃過趙元禮佝僂的身形。案幾上擱著一卷黃絹，墨香尚未散盡。"這是給陛下的回奏。"低沉的嗓音裹著金黑氣息滾落，柳林屈指一彈，奏章如靈蛇般滑到趙元禮腳邊。

展開奏章的剎那，趙元禮瞳孔驟縮。蠅頭小楷工整娟秀，行文間滿是"陛下圣明""皇恩浩蕩"，與柳林平日殺伐果決的作風(fēng)判若兩人。他仿佛看見執(zhí)筆之人端坐于書房，屏息凝神地雕琢每一個阿諛之詞，指尖或許還沾著胭脂香氣――這顯然出自深閨女子或文弱書生之手。但不可否認(rèn)，這份奏章挑不出半點錯處，將北疆描繪成忠君愛國的典范，字字句句都精準(zhǔn)踩在朝廷的軟肋上。

"王爺，這......"趙元禮剛要開口，柳林突然起身，金黑靈力如潮水般漫過地面。"趙大人拿到想要的東西，該啟程了。"話語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，柳林抬手虛點，趙元禮丹田處的黑金色符文瞬間崩解，劇痛如電流竄遍全身，他踉蹌著扶住案幾，喉間腥甜翻涌。

議事廳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，馮戈培捧著印璽闊步而入，看趙元禮的眼神像是在打量一具即將腐朽的尸體。"王爺，護(hù)城大陣已加固完畢。"他刻意提高音量，余光卻始終盯著趙元禮懷中的奏章，"趙大人若是誤了返程時辰，陛下怕是要擔(dān)心。"

趙元禮強(qiáng)撐著站直身體，喉結(jié)動了動，終究咽下所有疑問。他小心翼翼卷起奏章，絲綢封面摩挲掌心的觸感，竟比皇帝御賜的印泥盒還要燙人。踏出王府時，暮色正濃，三十六名金甲侍衛(wèi)列隊而立，卻無一人行禮，他們的目光像無形的枷鎖，壓得他脊背發(fā)彎。

馬車碾過青石板路的顛簸聲中，趙元禮隔著車窗最后回望朔方城。城墻上金黑交織的靈力符文在暮色中閃爍，宛如一雙雙窺視的眼睛。他摸到懷中兩份奏章――柳林的回奏與自己改寫的密折，突然覺得荒唐至極。這兩份文書，一份極盡諂媚，一份暗藏機(jī)鋒，卻都成了懸在趙家頭頂?shù)倪_(dá)摩克利斯之劍。

城外傳送陣泛起幽藍(lán)光芒，趙元禮踉蹌著踏入光圈。當(dāng)靈力包裹全身的剎那，他聽見朔方城傳來悠遠(yuǎn)的羌笛聲，蒼涼的曲調(diào)混著風(fēng)沙鉆進(jìn)耳中，恍惚間竟像是北疆在嘲笑他的狼狽。

傳送光芒吞沒身影的瞬間，他望著逐漸模糊的城郭，終于明白：自己從來不是這場博弈的棋手，不過是柳林與朝廷間一顆隨時可棄的棋子。

而北疆的金黑天空下，不會有人記得，曾有個欽差大臣在這里耗盡了所有尊嚴(yán)與希望。_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