少女的身體劇烈顫抖起來,卻不是因為恐懼。她仰起頭,眼中閃爍著近乎迷醉的光芒,聲音帶著哭腔般的虔誠:“能為陛下分憂,是奴婢三生有幸?!痹捯粑绰?,她已反手拔下銀簪,毫不猶豫地刺向自己的心口。
沒有慘叫,只有銀簪穿透皮肉的悶響。少女的嘴角甚至帶著笑意,鮮血順著衣襟往下淌,在素白宮裝上開出妖艷的花?;实鄹┥?,指尖捏住她的下頜,在她瞳孔徹底渙散的前一刻,深深吸了一口氣――那口帶著靈力的血氣入喉,他能感覺到臉上的鱗片正在緩緩消退,灼燒般的痛感被一股溫熱的暖流撫平。
當溫熱的心臟落在舌尖時,帶著淡淡的甜腥味?;实坶]上眼,少女最后的氣息拂過他的臉頰,那氣息里混雜著靈力、血腥與一種奇特的香料,是“燭女”從小就被喂食的秘藥,能讓她們的精氣更合龍脈的胃口。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少女殘存的意識里,滿是對“獻祭”的無上榮耀,這種狂熱比任何忠誠都更讓他安心,卻也更讓他厭惡。
“北疆的霧,又濃了些?!彼萄实膭幼黝D了頓,看向輿圖上那片黑霧繚繞的區(qū)域。三年前白霧初現(xiàn),柳林帶著鎮(zhèn)魔軍進駐朔方,說是要鎮(zhèn)壓妖魔,可那支軍隊的靈力波動越來越詭異,連他布在北疆的眼線都傳回話來,說夜里常能聽見草原上傳來非人的嘶吼。
第二位少女已經主動剖開了心口,血珠濺在皇帝的手背上,燙得他指尖一顫。他看著少女眼中的光芒從熾熱到黯淡,突然想起二十年前,父皇抱著他站在太和殿前,指著底下跪滿的文武百官說:“皇家血脈,從來都是踩著白骨往上爬的?!蹦菚r他以為父皇說的是權術,如今才明白,那是血脈里最原始的饑餓。
“陛下,嶺南的密報說,他們的新幣已經流通到江淮了?!崩畹氯恢螘r又站在殿角,聲音依舊細若蚊蚋。
皇帝將最后一塊碎骨吐出,金鱗已徹底隱去,只留下眼角一道淺淺的金紋。他走到輿圖前,指尖重重按在嶺南的絳紫色區(qū)域:“讓鎮(zhèn)魔軍在朔方城多‘鬧’些動靜,最好讓柳林再遞幾道求兵的折子?!彼D了頓,目光掃過江南的青綠,“順便讓江南的鹽運司‘不小心’燒了三座倉庫?!?
李德全應聲時,第三位少女正用最后的力氣叩首,鮮血在地毯上匯成小溪,蜿蜒著流向殿外。皇帝看著那道血痕,突然覺得這紫宸殿就像一頭巨大的怪獸,他們都在怪獸的腹中,互相撕咬,互相吞噬,只為了多活片刻。
“告訴柳林,”他轉身走向龍榻,玄色寢衣上的血珠滴落在地,“朕給他的‘鎮(zhèn)魔丹’,該用在刀刃上了。”
殿外的風卷著細雪拍打窗欞,發(fā)出嗚咽般的聲響。北斗七星陣的光芒漸漸黯淡,將那幅斑駁的輿圖籠罩在更深的陰影里?;实厶上聲r,聽見自己血脈里傳來的嘶吼,像極了北疆草原上那些被困在白霧里的東西。他閉上眼,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――這天下,本就是一場以血肉為食的盛宴,誰也別想全身而退。_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