洛陽的夜色比青州更沉，連月光都被云層遮得只剩淡淡的光暈。柳林站在驛館的露臺上，指尖捏著那枚青州牧銅印，冰涼的金屬觸感卻壓不住心頭的躁火。晚風帶著洛水的潮氣吹過來，卷起他衣袍的下擺，像一面無聲招展的旗幟，卻不知該指向何方。

“偷雞不成蝕把米？”他低聲嗤笑，聲音被風吹得散碎，“陛下打得一手好算盤――北方四州本就在我手里，給個州牧頭銜，既沒損失寸土，又把‘私兵’變成了‘州軍’，還能讓天下人說他‘知人善任’。至于其他州郡？他根本沒打算放權，那些世家鬧了半天，連個刺史都沒撈著，怕是早憋著火了?！?

身后的周媚兒捧著件披風，輕聲道：“將軍夜里風大，披上吧。剛才十二鬼將回報，荊州的王世家、揚州的謝家都派人在驛館外徘徊，想求見將軍，說是‘愿為前驅，共商州牧大計’。”

“共商大計？”柳林轉過身，眼底閃過一絲冷光，“他們是來看我笑話的?？次疫@鎮(zhèn)北王被朝廷耍得團團轉，想趁機討價還價――荊州想要南郡的兵權，揚州惦記著鹽鐵專營，一群餓狼罷了?！彼舆^披風卻沒穿，反而系在臂上，“但餓狼也有用處。備車，去見謝家的人。”

周媚兒一愣：“將軍要見他們？萬一被朝廷的人看到……”

“看到才好?！绷执蟛阶呦蚵杜_樓梯，靴底踏在石階上發(fā)出清脆的聲響，“我就是要讓洛陽知道，北方四州和南方世家沒斷了聯(lián)系。他們越猜忌，越不敢輕易動我。”

謝家派來的是個留著山羊胡的老謀士，自稱謝安，見面就對著柳林作揖，姿態(tài)放得極低：“久仰將軍威名，揚州百姓都盼著將軍能在朝堂上為南方說句話――如今暴雨剛過，百姓流離，朝廷卻還要加征鹽稅，實在是……”

“謝先生不必繞彎子?！绷执驍嗨苯幼谥魑簧?，指尖在案上敲出緩慢的節(jié)奏，“你們想要什么？”

謝安眼中閃過一絲驚訝，隨即苦笑：“將軍果然爽快。實不相瞞，揚州只求朝廷能仿北方例，設州牧，讓地方能自主賑災――至于鹽鐵……”他頓了頓，“若將軍能促成此事，揚州愿每年向青州送十萬石龍血稻?！?

“十萬石？”柳林挑眉，“謝家在揚州經(jīng)營百年，光是鹽田的收入就夠養(yǎng)五萬私兵，這點糧食就想換州牧之權？”他向前傾身，目光銳利如刀，“我要的是揚州的船塢――三個月內(nèi)，為青州軍造二十艘樓船，船匠、木料全由你們出。作為交換，我保謝家成為揚州州牧的第一人選。”

謝安的山羊胡抖了抖：“二十艘樓船？將軍這是要……”

“你管我要做什么？”柳林靠回椅背上，語氣漫不經(jīng)心，“要么答應，要么滾。北方四州的糧食夠吃三年，揚州的災民可等不起?！?

謝安沉默片刻，突然起身拱手：“成交！但將軍需給謝家一個信物，免得事后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