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日清晨的洛陽城，還浸在薄霧里。鎮(zhèn)北王府外卻早已人聲鼎沸――長長的車隊從府門一直排到街口，首尾望不見盡頭。
最前面是二十輛馬車，裝著朝廷的賞賜和王府的財物，車廂上都掛著“鎮(zhèn)北親王”的旗號，紅底金字，在晨光里格外醒目。后面跟著的是護衛(wèi)隊，個個身披鎧甲，腰懸長刀，騎著高頭大馬，眼神銳利如鷹，正是柳林從北地帶過來的親衛(wèi)。
司馬錦繡坐在一輛裝飾華麗的鳳輦里，車簾掀開一角，正望著窗外。洛陽的街景漸漸后退，青石板路上的車轍印被晨光拉長，像一道道歲月的刻痕。她昨夜沒睡好，眼下帶著淡淡的青影，卻穿了一身簇新的杏色衣裙，襯得臉色愈發(fā)清麗。
“公主，喝口熱茶吧?！贝鋬憾酥璞K進來，她的氣色好了許多，只是偶爾還會下意識地摸向太陽穴――那晚被操控的事，她記不清了，只當是自己魘著了。
司馬錦繡接過茶盞，指尖觸到溫?zé)岬谋冢睦飬s依舊平靜。她知道，這次離開洛陽，再回來時，一切都可能不一樣了。父皇的算計，柳林的布局，還有她自己的路，都系在這趟北行的旅程上。
“王爺呢？”她問。
“在前面領(lǐng)隊呢?！贝鋬盒χf，“剛才奴婢看見王爺翻身下馬，親自檢查車隊的捆扎，可仔細了。”
司馬錦繡的嘴角微微上揚。她想起昨夜柳林來找她，說要回北地時的模樣。他沒解釋為什么突然要走，只說“北地需要我”，語氣平淡，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。
她沒有問。有些事，不必說透。她是他的王妃，往后的路，不管是平坦還是崎嶇，都得一起走。
“駕！”一聲清脆的鞭響劃破晨霧。柳林騎著一匹黑馬走在最前面，玄色披風(fēng)在風(fēng)里展開，像一只展翅的鷹。他回頭望了一眼鳳輦的方向，目光與車簾后司馬錦繡的視線撞在一起，沒有停留，隨即轉(zhuǎn)向前方，沉聲喝道：“出發(fā)！”
車隊緩緩啟動，車輪碾過青石板路，發(fā)出“轱轆轱轆”的聲響，像一首沉悶的歌謠。兩旁的百姓紛紛駐足觀看，有人指指點點，有人跪地磕頭，議論聲像潮水般涌來――
“那就是鎮(zhèn)北親王吧？聽說昨夜打退了刺客呢！”
“看這排場，真是風(fēng)光無限啊！”
“聽說要回北地了，那邊又不太平了……”
柳林充耳不聞，只是策馬前行。陽光穿透薄霧，灑在他的鎧甲上，泛著冷冽的光。他知道，身后的洛陽城越來越遠，但他心里的那根弦，卻繃得更緊了。
北地的白霧是假的，蠻族異動是假的，但他要面對的挑戰(zhàn)，卻是真的?；实鄣牟录桑孔宓囊靶?，還有那潛藏在暗處的妖亂余孽……每一樣，都足以掀起腥風(fēng)血雨。
但他不怕。他的刀，他的兵，他的北地，還有身邊的這個人――足夠支撐他，走下去。
鳳輦里，司馬錦繡放下茶盞，輕輕掀起車簾。前方，柳林的背影在晨光里格外挺拔，像一座永不傾倒的山。她望著那背影，心里忽然安定下來。
洛陽的宮墻漸行漸遠，北地的風(fēng)沙還未到來。但她知道，屬于她的“守城”之路，已經(jīng)真正開始了。這一次，她不再是孤身一人。
車隊浩浩蕩蕩地駛出洛陽城，向著北方而去。車輪滾滾，揚起一路煙塵，像一條巨龍，在大地上緩緩前行。前路漫漫，卻已注定不凡。
鎮(zhèn)北親王的儀仗駛出洛陽三百里后，速度愈發(fā)悠緩。馬車在官道上碾過，轍痕里盛著秋日的暖陽，車窗外的田埂上，農(nóng)人正彎腰收割稻子，金黃的稻浪翻滾著，映得柳林玄色的披風(fēng)都染上幾分暖意。
“王爺，北地急報。”霍三騎馬湊近車窗，聲音壓得極低，手里捧著的密信邊角還帶著風(fēng)塵。
柳林正把玩著一枚從洛陽帶來的玉佩，聞挑眉：“念?！?
“黑風(fēng)谷的蠻族騎兵退了，趙將軍追出三十里，斬了他們的左賢王，奪了三車戰(zhàn)馬?！被羧穆曇衾飵еσ?，“還有，幽州刺史奏報，說邊境的白霧已經(jīng)徹底散了，百姓們正在田里補種冬麥，都念著王爺?shù)暮媚??！?
柳林“嗯”了一聲，將玉佩扔回錦盒：“讓趙虎別追太狠，留幾個活口給草原傳個信。就說……本王回來了。”
“是?！被羧龖?yīng)著，轉(zhuǎn)身打了個手勢，身邊的親衛(wèi)立刻會意，快馬加鞭向北而去。
這已是柳林離開洛陽后的第七封捷報。從最初的“蠻族異動”，到后來的“白霧漸散”，再到如今的“斬將奪馬”，每一封奏報都像一記重錘，敲在洛陽城的養(yǎng)心殿里。
此時的養(yǎng)心殿，皇帝正對著一疊奏報發(fā)愁。明黃的奏章堆在案上，幾乎要沒過硯臺，每一本的封皮上都印著“鎮(zhèn)北親王府”的朱印，字里行間都是北地的捷報――
“冀州大捷，斬蠻族三千，俘牛羊萬頭”
“青州屯田豐收，可供軍糧三年”
“幽州肅清匪患，流民盡數(shù)歸鄉(xiāng)”
“并州軍器監(jiān)鑄成百門火炮，威力遠超舊制”
李福安站在一旁，看著皇帝捏著奏報的手指泛白，大氣都不敢出。這些奏報每天準時送到，比宮里的早膳還準，每一封都寫得天花亂墜，字里行間卻都透著同一個意思：北地離了誰都轉(zhuǎn)，離了柳林，轉(zhuǎn)得更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