廣場上的氣氛,也從最初的緊張期待,漸漸變得有些古怪。
所有人的目光,都不由自主地被那個角落里的身影所吸引。
“她怎么不動?是嚇傻了嗎?”
“我看是根本就不認識吧!一百種藥材,她能認識十種就不錯了?!?
“你們看凌飛雪,快寫完一半了!這差距,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?!?
“唉,這又是何苦呢?老老實實在家待著,不比上來丟人現(xiàn)眼強?”
憐憫、嘲諷、不解,各種各樣的議論聲再次響起。這一次,連凌家的席位都懶得再表現(xiàn)出憤怒了,只剩下一種麻木的羞恥。
蕭天宇的眉頭,緊緊地皺了起來。
他死死地盯著凌云溪,試圖從她那靜止的姿態(tài)中,看出哪怕一絲一毫的慌亂。
可他失敗了。
她就那樣站著,身形單薄,卻穩(wěn)如磐石。斗笠的紗幔遮住了她的表情,但蕭天宇就是有一種直覺,她沒有慌,一點都沒有。
她到底在干什么?
這個問題,像一只小蟲,在他的心頭不斷地啃噬著,讓他坐立不安。
觀禮首席,一直閉目養(yǎng)神的墨老,此刻也睜開了眼。他渾濁的目光越過人群,精準地落在了凌云溪的身上。他沒有看別人,只看她。
他的視線,停留在了凌云溪面前的那個木盤上。
那上面的藥材,似乎……和其他人的有些不一樣。
尋常的藥材辨識,為了考驗基礎,大多會選擇一些常見且常用的。而凌云溪面前的那個木盤,里面卻擺放著幾株顏色灰敗、氣息微弱,甚至看上去已經枯死的植物。
比如那株形如雞爪的枯根,名叫“鬼爪藤”,劇毒,三錢便可毒死一頭壯牛??伤臉幼樱瑓s和一種名為“龍須根”的大補藥材有九分相似,唯一的區(qū)別,只在于根須末梢一個幾乎看不見的黑點。
還有那朵看似平平無奇的小白花,名為“斷魂香”,本身無毒,可一旦與空氣中的某種特定花粉結合,便會散發(fā)出無色無味的劇毒氣l,能麻痹修士的靈脈。
這些東西,莫說是這些年輕的學徒,就是許多成名已久的二品煉丹師,都未必能認得周全。
墨老的眼中,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。
是巧合,還是……有人刻意為之?
他的目光不著痕跡地掃過臺上的工作人員,最后在某個面色有些緊張的執(zhí)事臉上一掠而過。
原來如此。
墨老心中了然,卻沒有出聲。他收回目光,重新看向那個依舊一動不動的少女,眼神里的興趣,變得愈發(fā)濃厚了。
他倒想看看,這個被全城人當成廢物和笑柄的凌家丫頭,要如何應對這個死局。
是就此放棄,交上一張白卷,淪為徹底的笑柄?
還是……能給他帶來一些意想不到的驚喜?
一炷香,已經燒掉了大半。
高臺上,已經有七八位參賽者完成了答卷,其中就包括王辰。他得意洋洋地放下了筆,還特意朝凌云溪的方向瞥了一眼,看到她空白的卷軸,嘴角的譏笑愈發(fā)明顯。
凌飛雪也早已停筆,她正在仔細地檢查著自已的答案,確保萬無一失。她的動作優(yōu)雅而從容,盡顯天才風范。
廣場上的氣氛,已經從議論變成了不耐煩的等待。所有人都等著看那最后一幕鬧劇的收場。
司儀看了看那即將燃盡的檀香,又看了看角落里的凌云溪,終于忍不住開口提醒道:“最后半刻鐘!還未完成作答的,請抓緊時間!時間一到,立刻收卷!”
他的聲音,像是在給這場鬧劇下達最后的通牒。
凌震山的臉,已經徹底變成了灰白色。
完了。
他閉上了眼睛,不忍再看。
就在所有人都以為,凌云溪會在這萬眾矚目之下,交出一張白卷,將凌家的臉面徹底踩進泥里的時侯。
那個靜立了許久的身影,終于動了。
她緩緩地伸出手,拿起了那支被冷落了許久的狼毫筆。
然后,她蘸了蘸墨。
斗笠的紗幔下,一雙平靜無波的眼睛,終于抬了起來,第一次,認真地看向了面前那一百味藥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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