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秋的午后，陽光透過香樟樹的枝葉，在211高?！爸袠恰比龢强萍己献髋c成果轉化中心辦公室的窗臺上投下斑駁的光影。我――鹿鳴，正端起搪瓷缸，呷了一口溫熱的菊花茶，茶梗在水里輕輕晃了晃，像極了我這四十載教學生涯里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心事。再有一年多，我就要從這所待了大半輩子的大學退休，身上的藍白格子襯衫洗得有些發(fā)白，卻依舊筆挺，就像我做人的規(guī)矩，從沒變過。

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推開，一陣帶著涼意的風裹著桂花香飄了進來。鹿曉曉拎著一個帆布包，額前的碎發(fā)被風吹得有些凌亂，臉上帶著幾分倦意，卻還是擠出了個活潑的笑容：“uncle，我來啦！”

鹿鳴放下搪瓷缸，臉上的皺紋舒展開來，語氣里滿是疼惜：“快進來，外面風大。坐這兒，我給你倒杯熱水?！彼噶酥笇γ娴哪疽?，轉身從柜子里拿出一個嶄新的玻璃杯，倒了杯溫水遞過去。

鹿曉曉接過杯子，雙手捧著暖了暖，長長舒了口氣：“還是uncle您這兒舒服，安安靜靜的。我們民辦高校那邊，辦公室跟菜市場似的，吵得人腦袋疼?！彼衲耆畾q，在一所民辦高校教市場營銷、人力資源管理等幾門課，已經(jīng)工作四年多了，當初憑著一股沖勁考了教師資格證，可真正站到講臺才知道，大學老師這份工作，遠不是“傳道授業(yè)解惑”六個字就能概括的。

鹿鳴看著侄女眼底的紅血絲，嘆了口氣：“看你這模樣，又加班了？”

“可不是嘛，”鹿曉曉撇撇嘴，把帆布包往桌上一放，“昨天改作業(yè)改到半夜，今天一早又要盯學生的實踐報告，下午沒課，就趕緊過來跟您訴訴苦。對了uncle，昨天我跟我們辦公室一個老教師聊天，他說現(xiàn)在加班都不敢在宿舍，寧愿在辦公室待著，萬一有個啥意外，還能算工傷呢?！彼f這話時，語氣里帶著幾分調侃，可眼底的落寞卻藏不住。

鹿鳴端茶杯的手頓了頓，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，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：“他這話，是玩笑，也是實話?！?

鹿曉曉愣了愣：“實話？uncle，我總覺得，大學老師不該是這樣的啊。我小時候，覺得您特威風，學生都敬重您，假期又多，工作又體面，是多少人羨慕的職業(yè)。怎么現(xiàn)在……”她話說到一半，不知道該怎么往下說。她最近總聽同事抱怨，說大學老師現(xiàn)在成了“高危行業(yè)”，壓力大得喘不過氣。

鹿鳴拿起桌上的報紙，翻到一個角落，上面有篇不起眼的報道，他指著那篇報道說：“你看看這個，不完全統(tǒng)計，2023年還沒結束，已經(jīng)有超過七十位中青年學者逝世了，大多是三十到五十歲的年紀，正是做學問、干事業(yè)的黃金時期。”

鹿曉曉湊過去看了看，心里一沉，指尖微微發(fā)涼：“這么多……”她想起上個月，鄰校有個四十多歲的教授，在課堂上突然暈倒，送醫(yī)院搶救無效就走了，聽說就是長期熬夜做科研、改論文，積勞成疾。

“壓力太大了，”鹿鳴的聲音低沉下來，“我們那個年代，大學老師雖然工資不高，但日子過得踏實。課備好，把學生教好，剩下的時間可以安安靜靜做自己想做的研究，沒有那么多考核指標，沒有那么多雜七雜八的事。現(xiàn)在不一樣了，不管是公辦還是民辦，老師身上的擔子都重得很?！?

他頓了頓，看著鹿曉曉：“曉曉，你工作四年多了，跟學生打交道，有沒有琢磨出點門道？”

鹿曉曉想了想，點點頭：“多少有點。比如跟學生打交道，得守住邊界。課上就好好講課，別扯些沒用的，課下學生問問題，盡量在辦公室，或者找?guī)讉€學生一起，別單獨跟學生走得太近。還有，自己的私人生活別隨便跟學生說，也別過度打聽學生的隱私，保持點距離，既顯得專業(yè)，也能避免不少麻煩。”

鹿鳴眼睛一亮，贊許地點點頭：“不錯，這規(guī)矩，你算是摸到門了。這可不是什么明文規(guī)定，但在高校里，算是人盡皆知的不成文規(guī)定。我剛參加工作的時候，我?guī)煾稻透艺f，老師和學生，就該是亦師亦友，但‘師’是根本，‘友’是分寸，沒了分寸，早晚要出問題?！?

他想起前幾年學校里發(fā)生的一件事，一個年輕老師，剛畢業(yè)沒多久，跟自己帶的研究生走得太近，經(jīng)常單獨約著吃飯、逛街，后來被人舉報，說關系不正當。雖然最后查無實據(jù)，但那個老師的名聲還是受了影響，評職稱也被耽誤了。

“還有處理教學上的事，千萬別拖沓，”鹿鳴繼續(xù)說道，“課程安排、作業(yè)批改、成績錄入，這些事都有時間節(jié)點，按學校的規(guī)定來，別往后拖。遇到搞不定的問題，及時跟教學辦溝通，別自己憋著，也別敷衍。你敷衍工作，工作早晚要敷衍你，到時候麻煩就大了?！?

鹿曉曉深有感觸地說：“可不是嘛！上次我批改作業(yè)拖了幾天，結果有個學生直接打校長熱線投訴了，說我不負責。后來我被領導找去談話，好一頓批評。從那以后，我再也不敢拖了，作業(yè)收上來，最多三天肯定改完發(fā)下去?！?

鹿鳴笑了笑：“吃一塹長一智，這樣也好。還有學術討論，別盲從。同事聊科研方向、學術觀點，要有自己的判斷，別人家說什么就是什么，盲目附和沒意思。也別把自己的觀點強加給別人，有分歧就好好說，心平氣和地交流，沒必要因為意見不一樣就鬧不愉快。”

他想起自己年輕的時候，跟同事討論學術問題，經(jīng)常爭得面紅耳赤，但爭完之后，該一起吃飯還是一起吃飯，該一起做研究還是一起做研究，從來不會因為學術觀點不同就記仇。現(xiàn)在的年輕人，好像少了點這樣的氣度，有時候一句話說不對，就會鬧得很僵。

“uncle，您說的這些，都是為人處世的道理啊，”鹿曉曉感慨道，“我們辦公室人際關系挺復雜的，有時候說話都得小心翼翼。上次有個同事對我的教學方法提了不同意見，我當時就急了，跟他吵了一架，后來倆人好幾天沒說話?，F(xiàn)在想想，真沒必要?！?

鹿鳴點點頭：“年輕人性子急，正常。但在單位里，高情商說話很重要。同事對你的工作提不同想法，別急著辯解，笑著說‘你這么說我得再琢磨琢磨，后面咱們再慢慢聊’，既不較真，也能讓人家覺得受尊重，多好?！?

“還有領導派任務，”他繼續(xù)說道，“如果手頭事多，別直接拒絕，也別硬扛著。誠懇地說‘我知道這個任務得做好，現(xiàn)在手里還有些事在弄，您看這兩件事先做哪件，我好安排時間’，這樣既不推活，也把自己的情況說清楚了，領導一般都會理解的?！?

鹿曉曉趕緊拿出手機，在備忘錄里記下來：“這話好，下次領導再給我派額外任務，我就這么說。還有，有時候聽見同事聊別人的是非，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，不搭話吧，覺得尷尬，搭話吧，又怕說錯話傳到別人耳朵里?！?

“這簡單，”鹿鳴笑了笑，“不跟著搭話，順著轉個話題就行。比如問一句‘對了，之前你提的那個事，最近有沒有新進展啊’，既不攪和進去，也不讓場面冷下來，多簡單?！?

鹿曉曉拍了下手：“太實用了！uncle，您這都是經(jīng)驗啊。對了，我最近備課都快愁死了，您當年備課，都是怎么備的?。俊?

提到備課，鹿鳴臉上露出了溫和的笑容：“備課啊，是個細活，也是個慢活。我剛開始備課的時候，沒什么技巧，就是抱著教材一遍一遍地看，把重點難點都標出來，然后寫教案，寫了改，改了寫，有時候一個教案要改好幾遍?！?

“現(xiàn)在不一樣了，有ai，有各種教學平臺，方便多了，但也容易讓人變懶，”他話鋒一轉，“不過工具是死的，人是活的。你可以先找人大、高教、北大、清華這幾家出版社的教材目錄，復制下來喂給ai，讓它按照你的課程需求生成教學大綱。然后根據(jù)大綱，把教材內容復制粘貼成word章節(jié)，最后用wps的ai一鍵轉成ppt，自己再加點圖表，基本的課件就出來了?！?

鹿曉曉眼睛瞪得圓圓的：“還有這操作？我怎么沒想到！我之前都是自己一點點寫大綱，寫半天也寫不好。”

“這只是基礎，”鹿鳴說道，“想省點勁，還能去學科網(wǎng)下個現(xiàn)成的ppt，再到中小學智慧教育平臺把課件順一遍，這樣應付普通班的講課肯定沒問題。然后再寫導學案和作業(yè)，把重點內容融進講課過程里，基礎框架就搭好了。”

“那想把課上好點，提升一下呢？”鹿曉曉追問道。她不滿足于只應付課堂，她想讓學生真正學到東西，想讓自己的課受歡迎。